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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成的目光依次掃過沙發、五斗櫃、餐桌和電視架。林國棟強姦、殺人的現場肯定在這裡。其中作為分屍現場的衛生間裡最有可能還存有物證。然而,現場勘查的結果不容樂觀。那麼,還能從哪裡找到蛛絲馬跡呢?

  房間裡的大部分家具、物品都更換過,完全沒有勘查價值。即使是那些使用至今的,經過多年擦洗,也幾乎不可能還有證據留下來。

  杜成眉頭緊鎖,踩上另一塊踏板。陳舊的地板不堪重負,發出吱呀的聲音。杜成心裡一動,向腳下看去。

  棕黃色的水曲柳地板,表面陳舊,油漆斑駁,接fèng處多已裂開。他又把視線投向臥室。從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牆角處擺放的單人床。木床的樣式老舊,床單和臥具相對新一些。杜成想了想,揮手招呼身後的張震梁:“把通道打到臥室里。”

  通道踏板很快鋪設完畢。杜成走到床邊,打開手電筒,伏低身子查看著床底。床下地板的磨損程度要差一些,地板表面是厚厚的一層灰塵。杜成站起身來,示意同事們把床搬開。之後,他趴在床鋪邊緣,上半身探向地板,逐寸仔細查看著。

  大團灰塵堆積在地板上,杜成屏住呼吸,挨個查看過去,生怕自己的氣息會把灰塵吹跑。漸漸地,他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水,臉色也憋得通紅。忽然,他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把臉更近地貼向地板。

  隨即,杜成向身後伸出手:“鑷子。”

  張震梁急忙從勘查箱裡抽出一把鑷子遞過去。杜成反手接過,眼睛始終死死地盯著牆角的地板fèng隙。

  他把鑷子伸向地板,小心地選取著角度,最終,從地板fèng里夾出了一樣東西。

  杜成在床鋪上慢慢起身,手中的鑷子始終舉在半空。每個人的注意力都在鑷子尖上,一時間,室內鴉雀無聲。

  看上去,那只是一團灰塵。但是,如果仔細分辨的話,能看到其中夾雜著幾根長短不一的毛髮。

  魏炯繞過幾個在走廊里蹣跚獨行的老人,徑直走向紀乾坤的房間。和平時不同,房門不是虛掩,而是緊閉。魏炯試著推了一下,門從裡面鎖住了。

  幾乎是同時,一陣慌亂的聲響從室內傳出,隨即,老紀的聲音響起來:“誰啊?”

  魏炯心下納悶,應道:“是我,魏炯。”

  門的另一側暫時安靜下來,隱約能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片刻,房門打開,張海生探出了半個腦袋。

  “老紀不太舒服,剛吃了藥,準備睡覺,你改天再來吧。”

  “哦?”魏炯皺起眉頭,“他怎麼了?”

  “感冒。”張海生的語氣和表情都頗不耐煩,“你走吧。”

  說罷,他就縮回去,關上了房門。

  張海生鎖好房門,轉過身,看到紀乾坤紮好一個塑膠袋,隨手扔在腳下,頓時大驚失色。

  “你他媽輕點兒行嗎?”張海生緊靠在門板上,似乎隨時準備奪路而逃,“我他媽還要命呢。”

  紀乾坤笑了笑。在他面前的小木桌上,擺滿了塑膠袋、導管和電線之類的物品。他拿著一張紙,仔細地清點著這些物品。核對完畢,他抬起頭,發現張海生還站在門旁。

  “你怎麼還不走?”

  “老紀,你究竟打算害我到什麼時候?”張海生仍是一臉恐懼地看著小木桌,“就算你不告發我,我他媽早晚也得進去。”

  “害你?我給你錢了。”紀乾坤向後靠坐在輪椅上,雙手交叉,意味深長地看著張海生,“你別急,就快了。再說,你應該能猜出我要幹什麼。到時候,你不說,我不說,死無對證,誰拿你都沒辦法。”

  “死無對證”這四個字並沒有讓張海生有半點兒哀傷的表情,相反卻有些如釋重負。他站在原地,想了想。“那……我走了。”

  紀乾坤正在拆一卷電線,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那個,交通費和餐費……”

  紀乾坤從衣袋裡抽出三百元錢扔過去:“三天的費用,先用著。”

  張海生撿起錢,塞進衣袋裡,轉身去拉門,聽到紀乾坤又叫住他。

  “你聽好,”紀乾坤摘下眼鏡,目光灼灼,“他只要出門,穿著打扮,服飾神態,隨身物品,都要向我匯報—聽懂了嗎?”

  張海生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慌。他胡亂點點頭,匆匆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魏炯走到養老院的院子裡,回頭看看紀乾坤房間的窗戶,厚布窗簾緊緊地合攏,完全看不到室內的情況。他的表情顯得很疑惑,搖搖頭,向院門外走去。

  剛走出鐵門,魏炯就看到牆邊倚靠著一個人,竟然是岳筱慧。

  “你怎麼來了?”魏炯吃驚地打量著她。岳筱慧脖子上的紗布還在,整個人看上去也很疲憊。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岳筱慧向小樓努努嘴,“見到老紀了?”

  “沒有。”魏炯搖搖頭,“據說是病了,閉門不出。”

  岳筱慧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她走到鐵門口,遠遠地看著紀乾坤房間的窗戶,一言不發。

  “你的傷還沒好,跑出來幹嗎?”魏炯走近她,看到她的手背上清晰的針孔,“我送你回醫院吧。”

  岳筱慧忽然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走向路邊,揮手攔下一輛計程車。

  “跟我走。”

  一路上,岳筱慧始終沉默不語。魏炯幾次想發問,都沒敢開口。女孩身上原有的那種堅固的東西,現在變得越來越硬,幾乎像盔甲一般,不容擊破。

  半小時後,計程車停在一個居民小區外。岳筱慧付清車資,自顧自下車,向小區內走去。魏炯不明就裡,只能緊緊地跟在她身後。

  進入園區後,岳筱慧一路看著樓號,最後停在某棟樓下。隨即,她環視四周,選定了對面的一棟居民樓,徑直向前走去。

  進入樓門,二人爬到二樓緩台處。岳筱慧踮起腳尖,透過窗戶向對面看看,轉身對魏炯說道:“把窗台上的東西搬下去。”

  魏炯照做,費力地把四個花盆和一袋玉米粒搬到地上。岳筱慧始終盯著對面那棟樓,神情專注。

  魏炯擦擦汗,終於忍不住了。

  “這是哪裡?”

  岳筱慧並不看他,只是向窗外揚揚下巴:“5樓,駱少華的家。”

  “嗯?”魏炯更加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先冒充報社記者,做退休警察人物專訪,打電話給鐵東分局,要到他家裡的電話號碼。再冒充快遞員,說快遞單上的地址不清楚,要到他家裡的地址—接電話的是個老太太,估計是他媳婦。”岳筱慧笑笑,語氣輕描淡寫,“駱少華在2005年當選過本市十大傑出人民警察。網上有他的照片,認不錯的。”

  魏炯聽得目瞪口呆,琢磨了半天,又想到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要跟蹤他?”

  “我要抓住林國棟。”岳筱慧轉過頭來,眼眶中已經盈滿淚水,“我要為馬健做點兒事。”

  魏炯怔怔地看著她:“我還是不明白。”

  岳筱慧無奈地笑了笑。她低下頭,旋即抬起,雙眼緊盯著對面那棟樓。

  “林國棟要想逃離本市,只能向一個人求助。這個人,就是駱少華。”

  “對駱少華上手段?”張震梁彈菸灰的動作做了一半,“有必要嗎?”

  杜成看著他,點點頭。

  距離案發已經過去兩天,林國棟依舊在逃。鑑於離開本市的各條交通要道都已經被警方布控,可以肯定的是,林國棟仍然躲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裡。對林國棟家的搜查結果表明,他的身份證、銀行卡和存摺都留在家裡。那麼,林國棟身上攜帶的現金應該不多。而且,沒有身份證,他沒法購買火車票、機票或者長途汽車票。一旦彈盡糧絕,他連生存下去都困難。

  以林國棟的性格,即使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也絕不會主動自首。他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謀求逃離。他在本市沒有親人,就算出院後重新建立了一些社會關係,現在大街小巷都貼滿了他的通緝令,同樣不會有人幫他。

  唯一能夠給予他財物的,只有駱少華。

  雖然兩人互為死敵,但是駱少華始終有把柄握在林國棟的手裡。誰是貓,誰是鼠,其實很難判定。林國棟一旦落網,難保他不會拼個魚死網破,把駱少華當年徇私枉法的事情抖摟出來。因此,駱少華幫助林國棟出逃,就能各保平安。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林國棟已經撐不了多久。也許他很快就會聯繫駱少華,對其進行要挾,以求謀得財物繼續潛逃。

  “嗯,有道理。”張震梁轉頭面向高亮,“照做吧。”

  高亮應聲而動,起身走到門旁,剛拉開門,就和衝進來的段洪慶撞了個滿懷。

  “你小子沒長眼睛啊!”段洪慶手裡捏著一張紙,臉色焦急,“忙三火四地幹嗎去?”

  “不是……我……”高亮一時間手足無措,最後指指杜成,“老杜讓我去監控駱少華。”

  “駱少華?監控他有個屁用!”段洪慶把那張紙拍在桌子上,“先查這個。”

  杜成和張震梁湊過去看,發現那是一張城鎮居民信息的列印件。

  “寬城分局拿過來的案子。”段洪慶的聲音中還帶著微微的氣喘,“昨天晚上,有人在寬城立交橋下被搶了錢包。被害人叫周復興,根據他的描述,嫌疑人的特徵和林國棟高度符合。”

  高亮脫口而出:“他在寬城區?”

  “重點不是這個。”段洪慶瞪了高亮一眼,“錢包里有幾百塊錢現金,至於銀行卡什麼的都對林國棟沒用。唯一有價值的,就是—”

  他把手按在那張列印件上。

  “身份證。”

  金鳳端著一杯熱茶,在書房門上輕輕地敲了兩下。室內沒有回應。她嘆了口氣,推門而入。

  書房裡窗簾緊閉,光線昏暗,空氣混濁。在檯燈的照映下,大團煙氣讓駱少華影影綽綽。他坐在書桌前,左手扶額,右手夾著半截香菸,面前是一本攤開的相冊。

  金鳳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駱少華扭過頭去,臉上的濕跡反she出微微的光。金鳳默默地看著哭泣的老伴,伸手攬住他的肩膀。

  一連幾天他都是這個樣子,不停地翻看著一些老物件。第一次授銜時佩戴的警銜、已經作廢的警官證、手銬的鑰匙、皮質槍套、警用匕首以及一些舊照片。不停抽菸,水米未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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