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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張紙應該是門開的一剎那,被風從地上吹起,又落了下來。

  保安問道:紙上寫著個名字,刁愛青是誰?

  保安科長看著他,這個年輕的保安不到20歲,12年前還是個小孩子。保安科長告訴他,96年,那個宿舍里一個叫刁愛青的女孩被殺了,兇手將其碎屍,切成兩千多片,兇手至今沒有抓獲,因為案情駭人聽聞,那個宿舍現在還空著,一直無人居住。

  保安拿出在宿舍里發現的那張紙,紙上寫著刁愛青的名字,還畫著一些奇怪的線條,看上去像一隻羊,也像是某種神秘的路線圖。學校保衛處經過調查之後,了解到是學校里的兩個女生玩筆仙留下的紙,筆仙是一種召靈遊戲,大中學校園裡很流行,按照規則,召靈之後的紙應該燒掉,但是兩個女生出於恐懼,將這張紙悄悄地放回到刁愛青曾經住過的宿舍里。

  保安科長將此事反映給了鼓樓分局,分局長又將此事匯報給了特案組。

  很多警察,包括分局長都認為「筆仙」是一種無稽之談,根本就不相信,即將解散的大案指揮部對此也不是很重視,畢竟警方一直靠科學破案,只有蘇眉堅定的認為,筆仙是一種很神奇的占卜遊戲,能夠知曉過去和將來,她在大學裡也曾經和同學玩過這種神秘的遊戲。

  梁教授提議,大家投票表決,如果超過半數,就對這個線索進行深入調查。

  蘇眉第一個舉手。

  包斬從小在農村長大,對於靈異之說一直深信不疑,也舉起了手。

  畫龍嗤之以鼻,沒有舉手,他說道,這是迷信。

  梁教授並沒有動,如果他放棄,那麼此案就到此為止,特案組明天打道回府,離開藍京。蘇眉焦急的看著他,包斬也等待著梁教授的決定,畫龍笑著說既然筆仙很靈,梁教授也不妨請筆仙來做決定。

  梁教授看著那張紙說道:咱們來的時候,白景玉特意叮囑我們四個字——無愧於心,也許這張紙毫無價值,但是,我們應該把該做的都做了,哪怕無用,也算對得起自己。

  梁教授要求特案組成員都穿上警服,就像他們來的時候那樣,他們要穿著警服出現在藍京大學,這樣是要告訴他們,警方對於刁愛青案一直沒有放棄,也永遠不會放過兇手。

  畫龍開車,特案組四人前往藍京大學,此時夜幕來臨,梁教授看了一下表,這也是刁愛青失蹤那天離開校園時的時間。學校保衛科長接待了特案組,校長等領導也隨後趕來。特案組先是對兩名玩筆仙的女生進行了傳喚,又對發現那張紙的保安進行了問詢。保安說,他們做了大量的調查,根據紙上列印的內容,才了解到是這兩名女生將紙從門fèng里塞進刁愛青的宿舍。兩名女生說,他們聽一些學長說起過,刁愛青當年就住在那間宿舍里。

  這是一張A4紙,背面寫著刁愛青的名字,還畫著一些複雜的不規則線條。

  特案組四人站在刁愛青當年住過的宿舍門前,房間裡空無一物,只有塵埃,燈不亮,大家靜靜地注視著黑暗。1996年,大學女生刁愛青就是從這個房間裡離開,而後,消失在這個城市,直到9天後,她的屍體碎塊被發現。

  這裡就是起點!

  梁教授將那張紙舉起來,用手電筒照上去,他眯著眼睛仔細觀察,輕輕說道:你到底想告訴我們什麼?

  包斬也看著那張紙,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落筆時的起點。

  梁教授突然想起什麼,大聲說道,拿一張藍京市城市地圖來,96年的,快點。

  學校保衛處立刻行動起來,大家以為96年的地圖現在應該很難尋找,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竟然很快就找到了——學校里的一個老司機,他的家裡正好有一副96年的城市地圖!

  梁教授用紅筆在地圖上點了幾下,這些紅點標記就是當年的拋屍地點,然後以藍京大學為起點,將A4紙上複雜凌亂的線條覆蓋到地圖上,那些線條居然穿過幾處拋屍地點,這種巧合令人難以置信。

  包斬說:這會不會是兇手當時的拋屍路線?

  蘇眉說:第一殺人碎屍現場也許就在某個線條的點上。

  梁教授說:畫龍,開車。

  畫龍說:梁叔,您不會是開玩笑吧,咱是警察,難道要按照這張破紙的路線尋找兇手?

  梁教授說:就當是逛逛藍京城吧,按照這個路線,總有盡頭。

  這種尋找很像是兒戲,紙上的線條覆蓋到城市地圖上,地圖的比例以及方位都無從判斷,任何一點偏差,就會造成兩條街道的距離和兩個居民區的位置錯位。畫龍發動汽車引擎,特案組四人心裡都不抱什麼希望,也許正如梁教授所說,就當是逛逛藍京城吧。他們明知這是一種無用的尋找,只是想尋找到一種安慰。

  從起點出發,汽車離開藍京大學,緩緩地前行,冥冥之中,也許有個人在指引著這輛車。

  蘇眉帶上耳機聽MP3,畫龍問什麼歌,蘇眉回答是一首老歌——《萍聚》。

  別管以後將如何結束,

  至少我們曾經相聚過。

  不必費心地彼此約束,

  更不需要言語的承諾。

  十多年前,被殘忍殺害的花季少女,聽到了嗎,這是你曾經最喜歡的歌!

  讓我們走上藍京街頭,來吧,告訴我們,兇手是誰,兇手在哪裡!

  讓風帶我們去找到兇手,讓你飄蕩在世間不肯安息的靈魂來做我們的指引! 十幾年來,這個城市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唯一不變的是依然有人靠撿垃圾為生。發現刁愛青屍塊的是一個清潔女工,她也撿垃圾,發現一塊廢鐵就很高興,發現一包肉還想著回家去吃。十幾年過去了,水泥砌成的垃圾池換成了藍色的塑料垃圾桶,撿垃圾的人走了一群,又來了一群,他們拿著鐵鉤子,從我們拋棄的東西中尋找財富。

  城市裡的窮人像蒲公英一樣,在水泥地上空隨風飄蕩,帶著一點點隨時會破滅的希望無助地尋找一點點能紮根下來的土壤。

  垃圾箱的特點在於誠實,從不撒謊。富人和窮人在這裡面一視同仁,這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人平等,每一個物品都還原成本來的面目,每一種東西在這裡找到了終點。撒謊的假牙終於成了假牙,目睹過腐敗交易的酒瓶終於成了酒瓶。民工抽過的菸蒂和貴婦吃剩的蘋果核在這裡相遇,殘幣上的頭像與紙巾的痰唾再次相逢。虛假偽裝的面具在這裡揭開,垃圾箱有著象徵意義。

  他們開著車在這個城市裡轉來轉去,駛過小粉巷和火葬場,駛過青年路和華僑路,繞過了幾條死胡同,經過案發時的拋屍現場,穿過很多街道和居民區,中間甚至迷過路,最後,他們到達了終點。

  特案組四人下車,這裡是一個很大的廣場,遊人如織,跳舞健身的群眾很多,可以看得出,廣場剛建成沒幾年,周圍還有一些老房子,也許多年前,這裡是一個破敗的居民區。廣場的正中央有一個噴水池,池邊放著幾個垃圾桶。

  一個小學生坐在池邊的台子上。

  蘇眉推著梁教授在垃圾桶前停下,大家看著周圍,一片歌舞昇平。

  梁教授彎下腰對小學生說:你自己在這裡玩啊,爸媽呢,你別跑丟了。

  小學生說:剛才,有個人也問我。

  蘇眉:問你什麼?

  小學生:問我在這裡玩啊,問我爸爸媽媽呢。

  包斬:那人是誰啊?

  小學生:不認識。

  梁教授說:長什麼樣?

  小學生搖搖頭,說:很平常。

  小學生大概上一年級,一年級的孩子描述長相和面貌非常困難。他想了一會又說道:大褲衩,背心,手套是白的。

  畫龍說:白手套,那人戴著手套?

  小學生點點頭。

  特案組四人頓時警覺起來,現在是9月,天氣還很熱,一個人戴著手套,非常可疑。

  梁教授立即問道:那人多大歲數?

  包斬指著廣場上一個40多歲近50歲的中年男人說:那個人,像他這麼大歲數嗎。

  小學生點點頭。

  梁教授問:那人還做了什麼?

  小學生說:扔垃圾。

  畫龍和包斬立刻掀翻垃圾桶,根據小學生的提示,他們找到了那個陌生人扔的一個紙團,從字跡和泛黃綿軟的紙張上可以初步判斷,這張紙起碼保存了十年以上。紙張很平整,是剛剛被揉皺的,再此之前,這張紙可能夾在某本書里。

  上面記載的內容夾雜著當地方言和粗俗的髒話,似乎書寫者沒什麼文化,然而奇怪的是字體卻寫的非常漂亮,更可疑的是字與字之間的距離並不一致,有幾個字距離旁邊的字較遠,顯得孤零零的,可以一眼看出。

  全文抄錄如下,為了區別那幾個突出的字,特意用黑色醒目字體標註:

  現在這個社會,黑漆嘛烏,幹麼斯都要開後門,幹麼斯都要有關係。有錢的人少,麼錢的人多。唱歌的,演電影的,人五人六的騷包,扭扭腚溝子,就來錢。麼錢的人累的吊比朝天也是搞不著幾個吊錢,一個月才幾伯塊錢,沒錢抬馬馬。誰能聽我韶韶,這些個小炮子子,冊遷搞得一比吊糟,窩屎你媽,戴大蓋帽的都古七古八撕划子,吊比代表代表誰,吃公家飯的鳥人,一嘴比大胡話和二五,貪貪貪,逮住了,蘿蔔纓子換白菜,調走了,白菜換蘿蔔櫻子。老子做牛做馬,吊日子怎麼混啊,麼的吊時間耗了,別問我想幹麼斯,我要活得刷刮點,我就想,找個人,砍了老瓜子,剁了手指拇頭還有腳痍巴。

  一共有七個字,在文中顯得很醒目,應該是書寫者故意空出來的,按順序排列如下:開、五、是、表、人、和、吊。

  這段話很像是一個兇手的自白,畫龍立即在廣場上尋找穿著大褲衩和背心戴白手套的中年男人,廣場上人流涌動,附近有個十字路口,如果一個人想要離開,幾分鐘時間就可以消失在夜幕中,消失在人海,再也難以尋覓。

  梁教授和包斬對小學生詳細詢問,那中年人長什麼樣,小學生無法進行準確的描述,只是告訴警方,那個人很普通,很平常,就像街上走過的每一個人。

  其實任何一個我們身邊看似普通的人,都存在他背後所不為人所知曉的另一面。

  特案組也許與真正的兇手擦肩而過了。

  特案組回到警局後分析認為,有些兇手出於變態心理,會保存著受害者的某樣東西,警方發現的並不是刁愛青完整的屍體,缺失的那部分究竟丟到了哪裡,一直都沒有找到,按照兇手的拋屍習慣,也可能是將其扔到了垃圾桶里。

  這些字也許是兇手寫下的。

  特案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進行了筆跡鑑定,然後結果令人垂頭喪氣,這些字即不是駝子寫的,也不是夏雨萍和黃百城寫的。他們連夜排查對比了每一個出現過的嫌疑人的筆跡,沒有找到吻合的人。

  天快亮的時候,特案組打算放棄,他們對那七個字隱含的信息分析了整整一夜,始終沒有解開謎題,整個通宵都徒勞無功,他們休息一會就該去機場離開藍京了。

  梁教授看著窗外,天邊晨光熹微,他說道:有一個人的筆跡我們忘記比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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