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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三又朝前走幾步,只見三四個警察正在扭打一個青年,那青年二十四五歲,身穿藍布長袍,戴著一條駝色圍巾,面容清秀,兩目熠熠發光,文質彬彬。青年頭上滲出血跡,正大聲地與那些警察爭辯。青年義正辭嚴地說:“學生愛國,何罪之有?堂堂中國,豈能被外國人瓜分,中國不能重演八國聯軍入侵的悲劇,警察們,你們也是炎黃子孫,希望你們能站到愛國學生一邊!”一個警察拿著警棍朝他打來,一邊打一邊說:“你還煽動鬧事,真是亂棒不回頭!”另一個警察道:“我們是奉上頭的命令捉拿不法分子,弟兄們,快把他扣起來,押到車上去!”那警察蜂擁而上,扭住那青年,青年拼命反抗,被壓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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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孚王府飛槍仍從容 陶然亭放眼看世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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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三一見那青年被警察圍毆,怒不可遏,大步流星般闖了過去,用兩隻鳥籠輕輕一磕,兩個警察被撞到一邊,張三一腳一個,又踢飛了另外兩個警察,然後用胳膊肘一夾青年的手,飛快轉進洋溢胡同。

  青年跟著張三飛跑,氣喘吁吁;張三見後面沒人追來,把青年帶到自己家中。張氏問了緣故,連忙給青年包紮了傷口。青年說聲:“謝謝”,嘆道:“中國的勞苦大眾就是好。”他的目光落在牆上的一幅字貼上,那是羅癭公寫給張三的,上面赫然寫著“醉鬼張三”四個行書體大字。青年眼睛一亮,問道:“您就是京城有名的武術家張三先生?”張三笑道:“談不上有名,酒倒是喝得略微多點。”“怪不得剛才您把警察打得落花流水。”張三吸了一大口煙,說道:“你們這些學生才叫人佩服,火燒了趙家樓,痛打了賣國賊,喊出了幾千年壓抑在人們心裡頭的口號,真叫痛快,真叫中國人揚眉吐氣!”

  青年感慨道:“張三先生的武德、人品,海內有名。武術家種技藝可以健身、防身、禦敵,在幾千年的中華民族文明史中蔚為奇觀,其功法技藝,凝聚著中華民族的智慧。清代學者顏元先生說,“一身動,則一身強;一家動,則一家強;一國動,則一國強;天下動,則天下強。‘曾幾何時,中華武術家一掃‘東亞病夫’的晦氣,屢勝外國力士,強我國門。津門大俠霍元甲屢挫俄、英、日大力士,在上海張園設擂時,GG上赫然寫道:‘專收各國大力士,雖有銅皮鐵骨,無所惴焉’。真長我中華志氣!孫中山先生曾為霍元甲創辦的精武體育會親自題匾額,書寫‘尚武精神’四個大字。又有多少武術名家為保家衛國獻出寶貴生命,八卦掌名家程延華在北京花市血刃八國聯軍,英勇犧牲;大刀王五抗擊德兵,被捕後堅貞不屈,慷慨就義。1900年的義和團運動便是中國數十萬武術之眾抗擊外國侵略者的見證……”青年越說越激動,眼睛泛出神采。張三聽得入了迷,眼睛瞪得大大的,洋溢著熱盼之光。

  青年話鋒一轉:“可是武術救不了中國,歷史上有多少武術家闖蕩江湖,伏義疏財,打抱不平,扶弱助貧,可是都沒有能救中國,只有馬克思主義、社會

  主義才能救中國!只有喚醒民眾,用暴力打倒黑暗的統治,中國的勞苦大眾才能徹底得到翻身解放!”張三聽了,嘴裡喃喃自語:“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是什麼?”青年道:“就是窮人翻身得解放的真理,是殺向舊社會的一柄利劍!”張三問:“是武術家使的寶劍嗎?”青年笑著搖搖頭:“馬克思主義是真理,俄國人民就是在馬克思主義指引下,在無產階級革命導師列寧的領導下,推翻了黑暗統治,建立了窮人當家作主的國家,俄國又叫蘇聯。在蘇聯,人人有工做,有地種,誰也不欺負誰,誰也不壓迫誰,人人過著平等、幸福的生活……”張三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說道:“要是中國也能這樣就好了……”青年喝了一口水,又說道:“這次三千多學生火燒趙家樓的行動,必將在中華民族史上抒寫光輝的一頁,雖然有一些學生流血、被捕,甚至犧牲,但是它將能喚醒更多的民眾,它將向全世界宣告:東方的睡獅醒了!怒吼了!試看將來的東方,必是赤旗的世界!”

  下午,張三出去探聽了一下,了解街面已經平息,傳說有31名學生被逮捕,警車開始清掃路面的血跡。

  晚上,張三夫妻倆把那個青年裝扮成一個商販,張三帶他出門,一直送他到了西四牌樓。直到這時,張三才想起問他的姓名和住址。那青年微笑著告訴他:“我叫高君宇,住在輔仁大學。張三先生,咱們後會有期!”

  張三眼望著他那頎長的身影消失在西四大街的盡頭,心裡有說不出的喜悅。

  可是從此以後,張三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名叫高君宇的青年。

  20世紀20年代是中國歷史上軍閥混戰最頻繁的時期,真是“亂鬨鬨,你方唱罷我登場。”直皖戰爭爆發後,皖系軍閥段祺瑞在直系軍閥曹錕、吳佩孚和奉系軍閥張作霖、楊宇霆的聯合夾擊下慘敗,不久便通電下台,很快,直奉兩系共同控制了北京政府。

  軍閥們個個睡不安穩覺,夢中都怕刺客的子彈或暗器,他們搜腸刮肚地在尋找得力的保鏢,一輛輛小汽車駛進東單洋溢胡同,又一輛輛掃興而歸。張三真可謂“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同奪志也!”他倚醉賣醉,不管哪位權貴來請,都休想請得動。

  這天上午,張三正在東單“大酒缸”酒鋪喝酒。這座酒鋪只有兩間房屋,門前高挑著一面鑲著白狗牙的青布酒帘,門口有一副對聯:‘醉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店裡沿櫃檯有一大溜酒缸,幾張楊木桌,桌旁橫著幾條長凳。來這種小酒鋪喝酒的多是一些窮人、苦力,北京人稱它“大酒缸”。

  張三穿著粗布灰大褂,光著和尚頭,面色蒼黃,留著一嘴很短的白鬍鬚,正在與幾位衣衫破舊的朋友痛喝豪飲。

  一輛黑色小轎車停在“大酒缸”酒鋪前,車中走下一個軍官,兩名警衛,三人走進酒鋪。軍官走到張三面前,畢恭畢敬地問:“您就是壽亭先生吧?”

  張三斜著一雙醉眼,上下打量著軍官道:“我可不認識您。”

  軍官道:“在下姓王,是吳佩孚大帥的副官。吳大帥聽說您武功超群,特派我邀請您擔任武術教官,我已經到您府上去了三次,您都不在,今天好不容易找到這裡……這是吳大帥的名片。”說著,把一張一尺長的大名片遞了上去。

  張三連看都不看,說:“我老眼昏花,看不清字兒,你們今兒個辮大帥,明兒個袁大帥,現在又出來個吳大帥,走馬燈兒似的,我也弄不清你們誰是誰。您請收回吧!”他一仰脖子,一杯酒落了肚,招呼他的酒友:“來,老哥幾個,喝,喝,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王副官神情尷尬,卻不好發作,一揮手,一名衛兵上前,手裡托著一隻沉甸甸的黑漆方盤。王副官掀起盤上的黃綢,露出滿盤白花花的洋錢,滿臉堆笑道:“這四百塊大洋是吳大帥的一點小意思,敬請三爺笑納。”

  張三一邊給朋友斟酒,一邊說:“嗬,還真不少給,比袁大頭還闊氣,要我沒這個福份,誰給的錢兒多,我就越瞧不起。天底下象我這樣的把式不新鮮,但象我這樣窮卻難找。我就喜歡這個窮,窮得自地。你那些洋錢兒,揣回去吧?”

  王副官耐住性子,說:“吳大帥為了以武力統一中國,使民國法統重光,廣招天下英雄豪傑,正是先生大有作為之時……”

  “噓……”張三湊到王副官耳邊,指著牆上貼著的紙條,壓低聲音念道:“莫談國事!”

  王副官氣得臉上呼呼地冒火,但仍強裝出笑容,又說道:“您的好友張策都出去給張作霖大帥當保鏢了,您也……”話未說完,張三一拍桌子,從腰上取下旰菸袋,點上,拂袖而起,提起座旁的鳥籠,口中念叨著:“可真是的,連口素淨酒都不讓喝……”搖搖晃晃,揚長而去。

  因為“臂聖”張策在張作霖那裡當保鏢,張作霖的總參議楊於霆也想請個名手當保鏢,有人介紹了張三,又說張三如何不肯“出山”。楊宇霆想了想對馬弁頭目道:“你就說我找他問點事,不是請他當保鏢,我就不信他有邪功夫!”

  馬弁頭目帶著四個馬弁在鬧市口瑞興隆茶館找到了張三,張三同他們來到設在朝陽門內大街原清朝孚王府的大帥府。

  楊於霆問張三:“你就是醉鬼張三嗎?聽說你的武術很好,你有什麼特殊的功夫?”

  張三回答:“我只會鄉下的一些粗拳,上不了大雅之堂。我的武功沒有什麼特殊的,只是比一般的武術快一點。”

  楊宇霆聽了,眼睛一翻:“快?你還能有我的手槍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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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孚王府飛槍仍從容 陶然亭放眼看世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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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三說:“你別讓我看見槍,看見了你就沒我快,不信你找一個人來,站在咱倆中間,吹哨,咱倆各自站在一邊相距約五米,哨一響,你掏槍就打,打死了我認命。”

  楊宇霆說:“好吧。”他馬上叫一個馬弁站在中間吹哨,哨響後楊宇霆掏槍就打,這時張三已在楊宇霆的身後,並說:“我在這裡。”楊宇霆聽後,反手又是一槍,張三動轉到楊宇霆的面前。這時雙方彼此哈哈大笑,楊宇霆說:“張先生的功夫果然好,我請先生在府上用餐。”張三知道他一定會提出當保鏢的事情,馬上推辭說:“我孩子病了,我要回去照顧。”楊宇霆見他婉言謝絕,也不強留。

  張三回到家裡,張氏擔心地問他:“楊大帥把你叫去幹啥?”張三笑著說:“沒什麼,楊宇霆差點兒把我槍斃了。”

  以後,楊宇霆又派人給張三送來皮襖大衣等貴重禮物,張三都婉言謝絕了。燕子李三遇到他,問他:“人家送你東西,你為什麼不收下?”張三說:“要收下他的東西,將來就得給他辦事,還是不收的好,這樣可以省卻很多麻煩。”

  這時忽然傳來張三摯友‘單刀李’李存義病逝的消息,張三急忙趕到直隸深州參加了李存義的葬禮。落葉蕭蕭,秋風悲涼,張三在李存義墓前默默地培土。他暗暗落淚,為這位在人世間奮鬥了七十四年的武要泰斗致哀。他想:有的人死了,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但他實際上已經死了。李存義先生為抵禦外國侵略者,在中國武術史上譜寫了不朽的篇章,他的死比泰山還重,將永遠活在人民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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