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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與願違,第二天一早傳來的,不僅不是好消息,而且是大大的壞消息。

  景呈祥在被拘留12個小時後,疑罪從無,被釋放了!

  第十一案沉睡的新娘

  我越是逃離,卻越是靠近你。我越是背過臉,卻越是看見你。我從你開始,我在你結束。

  ——埃姆朗·薩羅希

  1

  這是一個根本想不到又無法理解的結局。我抄起電話找韓亮,可是這小子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又去泡吧,早晨沒醒,電話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我只有約上林濤,打了計程車怒氣沖沖地衝到龍番市公安局專案組。

  專案組裡少了三分之一的人,而剩下的三分之二無一不是垂頭喪氣、長吁短嘆。我見此情形,直接去了趙其國局長的辦公室。

  趙局長正在接電話,見我們進門,立即停住了講話,一邊招手讓我們坐下,一邊簡單敷衍幾句掛斷了電話。

  “別急,別急。”趙局長見我們面帶怒容,顯然已經猜到了個大概。他起身給我們泡茶,又遞過兩支煙,笑嘻嘻地說。

  “趙局長,我很不能理解你們的決定。”我說。

  趙局長明知故問:“怎麼了這是?興師問罪來啦?”

  “景呈祥無疑就是A系列案件的主凶,為何要放了他?放虎歸山留後患,你不怕他再去作案嗎?”

  “可是,我們是行使公權力的,又不能濫用私刑,事實不清、證據不足,除了放人,還有更好的辦法嗎?”趙局長搬出了大道理。

  “怎麼就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了?為什麼我覺得證據確鑿?”我毫不讓步,掰起手指,準備把證據列一列。

  “這是省廳決定的。”趙局長笑眯眯地說。

  看來趙局長懶得和我們論理,直接把師父給搬了出來。不過這一招很好用,我準備的各種說辭一下全被堵了回來。

  我被噎得說不出話,愣了許久,拉起林濤趕回廳里。

  “師父,為什麼總隊要決定放人?”我一進師父辦公室,就開門見山道。

  “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師父笑嘻嘻的表情,和趙局長一模一樣。

  “怎麼就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了?這案子不能再出什麼么蛾子了!已經死了七個人了!”我說,“而且小羽毛他們還在外省孤軍奮戰!”

  “一晚上的審訊,這個人完全不招供。”師父攤了攤手。

  “不招供就放人嗎?”我說,“現在那麼多案子都是零口供判決的,為何這個就不行?”

  “口供還是很重要的。”師父說,“能讓檢察官和法官堅定信心。現在都是辦案質量終身負責制,如果信心不足,法官也不會判有罪的。零口供判決,那是需要非常紮實的物證基礎,還需要檢察官和法官下決心。”

  “這麼多證據,我們可以幫助法官堅定信心啊。”我說。

  “可是,證據還是不紮實嘛。”師父說。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說,“一來,四起案件的作案工具,和嫌疑人隨身攜帶的檢修錘高度吻合。”

  “鐵路檢修工人也有好幾千啊,這個證據沒有特異性。”師父說。

  “二來,兩起案件的監控中都反映出兇手作案時喜歡穿著灰色風衣。而且,第四起案件中的兇手步態,和嫌疑人步態完全吻合。”

  “風衣就更沒有特異性了。至於步態鑑定,嗯,法律上不承認啊。”

  “三來,寶嫂被傷害案的現場,提取的手印雖然只能排除不能認定,但是林濤仔細看了,不能排除景呈樣。”說到寶嫂,我的心刺痛了一下。

  “你也說了,只是不能排除。”

  “那……那DNA呢?DNA是可以認定的吧?除非他有同胞兄弟?也喜歡穿灰色風衣?也是鐵路維修工人?”

  “現場DNA是在遮蓋攝像頭的毛巾上檢出的。”師父說,“首先沒有辦法確定遮蓋攝像頭的動作和殺人的動作有關聯。其次,即便有關聯,也不能確定這條毛巾上的DNA就是兇手的DNA,比如,如果這條毛巾是撿來的呢?”

  “哪有那麼多巧合!”我抗議道,“所有的證據結合在一起,就是一條完整的證據鏈,證據體系已經完善了!法庭也要講一個常理化吧!如果這些都不能作為證據的話,還有什麼證據能夠指出犯罪?”

  “前不久肖法醫那一組辦了個案子。”師父徐徐道來,“一個人殺完人後,身上黏附了大量被害人血跡,所以他回家後,把身上的一整套衣服都埋到了田地里。他們現場勘查的時候,找到了這些被掩埋的血衣,血衣上做出了死者的血跡,還有嫌疑人的接觸DNA。”

  師父突然顧左右而言他,我一時不知怎麼接話。

  師父接著說:“本來以為這是一起鐵板釘釘的案件,沒想到,嫌疑人到案後一直拒不交代殺人罪行。甚至在辦案單位依法向嫌疑人宣布鑑定結果後,嫌疑人還狡辯稱是有人偷了他日常所穿的衣服去現場殺人。”

  “這顯然不合常理。”我說,“誰栽贓,還會偷一整套衣服去作案?”

  “可是法官認為,不能排除合理懷疑,所以判了無罪。”師父說。

  “無罪?”林濤大吃一驚,“這麼確鑿的證據,都可以判無罪?他能無罪?”

  “法律上的無罪,和事實上的無罪是兩碼事。”師父說,“很多嫌疑人在和律師溝通後,就會上庭翻供,因為律師可以閱卷,可以掌握案件的瑕疵和漏洞。對於曾經招認的口供,幾乎有著統一的口徑,就是公安機關刑訊逼供。其實這也不是壞事,這些案例逼著我們去紮實每一起案件的勘查工作,推動我們的法制進程。”

  “真是他媽的狗血!”我暗罵了一句。

  “當然,這起案件我們還在偵查,現在又掌握了一些新的證據,準備支持檢察院抗訴。”

  “不過,”我差點兒被師父岔開了話題,趕緊把話頭又轉回來,“我還是認為這起案件的證據已經足夠構成整個證據體系了。”

  “凡事不要著急,不要這麼沉不住氣。”師父見多說無益,就要終結話題,“所有的領導和參戰人員都和你們一樣,希望案件迅速破獲。但我覺得,在‘迅速’前面,一定要加‘紮實’二字。要辦就辦鐵案,夾生了,就煮不熟了。”

  我似乎沒有聽進去師父的暗示,仍低著頭生悶氣。

  “這樣吧。”師父說,“省廳組織實驗室國家認可工作,你參與吧。”

  眼看師父要支開我,我頓時不幹了:“我不去干那些沒用的活兒,我要

  破案!”

  “怎麼就沒用了?這項工作可以規範我們的鑑定行為,是基礎工作!”師父顯然怒了。

  從師父的辦公室出來,我的心裡空落落的。幸虧我們之前沒有聯繫上大寶,沒有在第一時間把景呈樣被抓獲這件事情告訴他。如果讓現在那麼脆弱的大寶再經歷一次這樣的大起大落,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師父之所以這樣決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我暗暗地安慰自己。

  一連兩天,我都收起心思,專心致志協助質量管理辦公室進行一些實驗室國家認可的工作,枯燥且無趣。

  兩天裡,只有林濤一直默默陪著我。韓亮這個傢伙,手機居然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像是人間消失了一樣。

  等我們再次見到韓亮,他已經從一個風度翩翩的帥哥,變成了一個不修邊幅的大叔,鬍子拉碴、頭髮髒亂。

  下午4點多,韓亮在省廳東大樓下被我們發現。東大樓里有很多機密的部門,連我們都沒有數字證書進入,沒想到韓亮這小子,居然從這麼神秘的地方走了出來。

  我揪住韓亮,啥也沒說,拉著他往法醫門診走。林濤正在門診坐著喝茶,見我們這種姿勢走了進來,嚇得趕緊站起身來讓座。

  “你幹嗎?你幹嗎?”韓亮叫道,“溫柔點兒好不?我一夜沒睡了!”

  “沒睡?你這兩天幹嗎去了!”我把韓亮狠狠地扔在椅子上,順手摸了一把手術刀在手裡,咬牙切齒。

  韓亮撲哧一聲笑了,撩起衣服,說:“你嚇唬我啊?來啊來啊,剖開,我正好想看看我為啥只能練出六塊腹肌。”

  我見威脅無果,立即換了副嘴臉,一把搶過林濤手中的茶杯,說:“兄弟辛苦了,來喝杯茶,慢慢說。”

  “保密。”韓亮喝了口茶說。

  我瞪著韓亮說不出話。2

  “你上任女友的電話號碼和上上任女友的電話號碼我都有。我若做個中間人,給她倆交換一下聯繫方式,你覺得會怎樣?”林濤打開自己的手機,放到韓亮的面前。

  韓亮立即泄了氣:“她們不是女友,是朋友,懂嗎?朋友!”

  “那我就交換嘍。”林濤搶回自己的茶杯。

  “好吧,其實告訴你們也不算違反紀律,對吧?”韓亮連忙說。

  “我們本來就應該是知情者好嗎!”我抗議道。

  “師父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僅此而已。”

  “驚喜?”我突然看到萬般希望,腎上腺素立即分泌,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快說。”

  “你們不會以為師父真的會把他放了吧?”韓亮神秘兮兮地說。

  “啊?還有真放假放之說?”我確認事情有了轉機,兩眼放光。

  “這傢伙被抓住以後,不管怎麼威逼利誘,他就是不招認。”韓亮說。

  “所以師父的計劃是?”我追問。

  “師父覺得,如果兩個殺手之前一直能保持一致的案發頻率,那麼他們一定有一個彼此聯繫和約定的方式。”韓亮又奪過茶杯喝了一口水,說,“我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放鬆警惕,然後等他們主動聯繫對方。”

  “從案發時間來看,現在跟他們後面幾起案子的發生時間已經間隔快有一個月了啊,咱們就這麼幹等著?”

  “當然,乾等著肯定不行,我們還要釋放信息,促使他們加快聯繫的進程。”

  “什麼信息?”

  韓亮深吸一口氣:“寶嫂甦醒的信息——寶嫂是唯一的生還者。這也是景呈祥留下的唯一漏洞。”

  “等等,寶嫂醒了?”

  韓亮搖頭:“還沒有。這只是我們放出的假信息,逼他們繼續聯繫,反正他是不可能再有機會去作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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