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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了。疾風般的速度。劍尖閃亮。

  亘閉目,向分身平靜地攤開兩手。吸一口氣。又是鮮血噴濺。

  但是亘沒有畏縮。他向分身呼籲。心情平靜。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因為只是召喚他回來而已。

  召喚從自己身上分離的靈魂。

  來呀,歸來吧!

  分身撞在亘身上,一瞬間消失無蹤。他被吸收到亘裡面,與亘成為一體。

  分身帶來的衝擊波“嘩”地弄亂了亘的頭髮。衝力使亘仰面倒下。

  傷心沼澤恢復平靜。

  一睜開眼,亘正躺成一個“大”字,仰望著天上的天空。身體下面,感覺得到傷心沼澤水面堅硬的觸感。

  輕輕抬手摸一下胸口。襯衣乾爽。仰起脖子看看,找不到一處傷口。

  血泊也消失了。

  試站起來。兩腿有力地支撐著自己。

  我活著。

  笑容浮現在亘的臉上。溫暖的感激沖刷著身體內部。把一隻手按在胸口,感覺著心臟的跳動。

  自傷心沼澤分別以來,一直出走在外的亘的“憎恨”歸來了,終於返回故鄉——亘自身了。

  亘終於理解了。為了來這個決鬥場,必須通過大門。作為打開大門的鑰匙的五個圖紋,除喜怒哀樂四個之外,沒有任何反應的第五個圖紋原來是“憎恨”。

  一直以來,亘都遠遠避開。自己欺騙自己說:那不是我的東西。

  因為不希望承認自己憎恨爸爸的事實。因為無論如何不能接受自己有那樣的心情。自己欺騙自己。

  不過,這個謊言產生了充滿“憎恨”的分身,獨來獨往。

  “歡迎回家。”

  亘對著自己的心親切地喃喃自語。

  他一聲嘆息,站起來,聲音裡帶著震顫。把勇者之劍放在腰間。

  這時,亘六一到流過的霧氣。剛才還沒有霧的呀,從哪裡冒出來的呢?霧完全覆蓋了傷心沼澤的水面。霧潮乎乎,如同微微閃亮,悄然下墜的眼淚。

  亘瞪圓了雙眼。

  在傷心沼澤中央,流動的霧中,遺下一件黑袍。皺巴巴的法衣。法衣一角露出靴尖。一頭亂髮出現了。

  是美鶴。

  亘衝上去。如同在夢中奔跑一樣,總是不能前進。兩腿在光滑的水晶上面不聽使喚。亘心急如焚,兩手划動霧氣,如同游泳。

  “美鶴!”

  亘邊喊邊撲出去,躍向倒地的美鶴。最初毫無感覺。兩手只是攪動著霧,沒有接觸倒任何東西。雖然的確看得見黑袍,卻像要抓住一個影子。

  “美鶴,美鶴!”

  亘邊喊邊摸索。此時,美鶴的實體清晰起來了。原來只是映像的模樣,現在有了血肉。聚焦成形了。

  不久,亘雙手抱起了美鶴。

  美鶴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他滿臉傷痕,手臂無力垂下。兩腿胡亂伸著。左腳踝扭向奇怪的方向,可能骨折了。

  “美鶴,挺住呀。美鶴!”

  亘晃一下美鶴的身體,從黑袍底下滾出折成兩段的魔導杖。

  這張沒有血色的臉,這具癱軟無力的身體,被可憐地折斷的魔導杖,比亘手臂中美鶴的慘相更使亘確信擺在眼前的事實。

  美鶴敗了。

  美鶴也在對他而言的傷心沼澤里,與自己的分身大戰。美鶴戰敗了。

  “美鶴……”

  事到如今,亘也明白了。雖然是不想知道的事,但他無可逃避,明白過來了。

  美鶴那獨行的憎恨,成長得比美鶴自身遠為強大。所以,美鶴已不能將他召喚回來。憎恨打敗了美鶴真身。

  我管它幻界會怎樣?

  能去命運之塔就行。

  為此不惜採取人和手段。

  堅定的決心。堅強的意志。賦予“旅客”的寶玉之力產生的強大魔力,美鶴在旅途中運用自如。傷害了許多人,破壞了城鎮,留下了嘆息,最後,終至解開常暗之鏡的封印。

  原以為那都是美鶴所為。不僅是亘,美鶴也是那樣想的。但真實卻不一樣。破壞也好,殺氣也好,踐踏他人的,毫無顧忌的傲慢也好,都不是美鶴的東西。

  是背負著美鶴的憎恨的分身所為。只是由於這些憎恨實在與美鶴的心情太相同了,不,是因為美鶴欺騙自己:自己只有憎恨,除此之外一概不需要,所以,不知不覺中,美鶴已區別不出憎恨的分身與自己本身了。

  像亘最初做過的那樣,美鶴也想要擊敗自己的分身吧。但是,那只能是自己打敗自己。

  亘嚴重冷不防掉下眼淚,滴在美鶴瘦削的下巴上。

  美鶴眼皮顫動,睜開眼睛。

  亘說不出話,用盡力氣強忍著不哭出來。

  美鶴的黑眼珠費了不小工夫,才忍住痛苦集中起意識,好不容易聚焦在亘臉上。

  “是……你嗎?”

  亘點頭。不住地點著頭。每低一下頭都落下眼淚。

  “你怎麼啦?”

  與其就像被老師罰留堂,發牢騷一樣。這就是美鶴的風格。

  “都來到這裡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呢?真不像話。”

  美鶴聲音沙啞,原以為他只剩下一口氣。他的目光向著天空。

  “看得見命運之塔了的。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卻……”

  亘說,不能說話了。亘抱著他,很清楚美鶴的身體已受重創,沒有辦法恢復了。

  “三谷,”美鶴說道。亘看著他,窺看著另一名“旅客”澄澈的瞳仁。

  “那些地方不對頭?我在什麼地方做錯了?”

  並不是跑得快就先抵達命運之塔。薩卡瓦鄉下的長老這樣說過。面對那片所列不利亞的廢墟,基·基瑪也鼓勵自己,女神還等待著你。

  “不論亘去哪裡,我都跟著,決不讓他孤獨一人。我已經決定了。”說過這番話,並頑固的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米娜,終於要分手時,緊緊擁抱著亘,祈禱般念叨著:小心呀,一定得小心。

  我有夥伴們。照亮我前路的光在保佑我。

  可美鶴是單身一人,孤獨的旅行。即使他走岔了路,也沒有人告訴他。

  即使美鶴願意這樣,也是太不幸了。豈不是太殘酷的結果嗎?

  “對不起。”此刻我只能這樣說。不是要請求原諒,而是讓自己認識到,沒有和美鶴在一起走是犯了大錯。即便這樣做違抗拉奧導師的指示。

  “你為什麼道歉?”

  美鶴想笑。想做出對亘不屑的,好強的笑容。

  “你贏啦。高興點吧。哭什麼?一直到最後的最後,你……真的是好好先生啊。”

  “什麼‘最後’,別,別那樣說。”

  “我不撒謊。”

  美鶴突然變得親切起來。

  “我輸了。要死在這裡。沒能改變命運。”

  他小聲喃喃道:自作自受吧。美和肯定也和亘一樣洞察這一切。

  “可我,曾想去命運之塔。”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無論做什麼,都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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