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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不由地坐直了身子,輕輕吐了口氣。

  瞭然和尚仍一臉平靜地說:

  “他們倆本來也不相信我會做,直到我把花子殺了,把她倒吊在古梅樹上的時候,他們才知道我的決心有多堅定,這時,他們比較不怕嘉右衛門的怨氣,反而怕我這活人的糾纏。花子死後,這兩個人也終於下定決心實踐計劃,首先是村長,接著是幸庵。我為他們倆感到悲哀,我也曾想過:萬一事發,我願意承擔眾人的罪……”

  瞭然和尚深深嘆了一口氣,挪了一下坐墊,轉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

  “是。”

  “村長跟幸庵怎麼了?”

  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彼此對望了一下。

  “村長昨天晚上就逃離這座島了。師父,是你提醒他的吧?”

  瞭然和尚微笑著說:

  “昨天看到你從海底將道具吊鐘拉出來,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既然你能看出這一點,可見我們真的完了。於是我立刻去警告村長跟幸庵,幸庵當時爛醉如泥,不知有沒有聽懂我的話。村長逃走了嗎?那幸庵呢?”

  “醫生他……”

  金田一耕助看看礬川警官,又看看和尚,有些欲言又止。

  “幸庵怎麼了?”

  瞭然和尚急切地追問。

  “他瘋了!”

  “瘋了?”

  瞭然和尚悲痛得閉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盈盈淚珠,他伸手抹去,然後又恢復沉穩的神態,重重嘆了一口氣。

  “是嗎?膽小鬼就是膽小鬼。”

  瞭然和尚以平靜的語氣說。

  “不只是這樣,今天清水接到從笠岡本署打來的電話。”

  金田一耕助一字一句地說。

  瞭然和尚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皺著眉頭問:

  “笠岡本署打來的電話?金田一先生,這跟幸庵有什麼關係?”

  金田一耕助優優地嘆了口氣。

  “我實在不想說出來,但是又不能不說。笠同打來的電話是說,他們在神戶抓到一個詐騙犯,據說他是從緬甸復員歸鄉的軍人,他挨家挨戶到戰友家去拜訪,後來他發現,如果去通知說戰友還活著,這些戰友的家人不但會很高興,而且還會請他吃飯、送他很多禮物;如果通知說戰友死了,就沒這麼好了。因此,即使是已死的戰友,他也會說那人還活著。”

  瞭然和尚的臉上突然出現驚愕慌亂的神色,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金田一先生,難道阿-……”

  金田一耕助看著瞭然和尚,內心感到既無奈又痛苦,他知道,這句話一說出來,一定會把和尚那自我安慰的象牙塔擊得粉碎。

  “是的,阿一已經戰死了。如果老實對你們講的話,謝禮一定會很少,因此他才……啊,啊,師父!”

  瞭然和尚突然站起來,嚇得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不得不立刻跟著站起身來。

  只見瞭然和尚一動也不動地站著,他那雙眼睛已經瞳孔放大,如同玻璃珠般失去焦距,沒有光澤。看樣子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音來,只見他嘴唇不住地抖動著。

  過了一會兒,瞭然和尚看著金田一耕助,然後又慢慢看了磯川警官一眼,身體慢慢左右搖晃著,兩邊臉頰上也突然脹起如蚯蚓般的血管,一張臉上布滿了可怕的紅潮。

  “南無……嘉右衛門……”

  “啊!師父!”

  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趕緊從左右兩邊抱住瞭然和尚,他卻像是要甩開他們的手似的,掙扎著像棵枯樹似地往後倒下。

  瞭然和尚就這樣去世了。

  尾聲、再見,獄門島

  案情既然已經水落石出,金田一耕助現在要離開獄門島了,清水、竹藏和理髮店的清公都到泊船處來送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幾天的天氣都太好,還是另有其他原因,今天又下起細雨來。

  “清水,還是沒有村長的下落嗎?”

  金田一耕助關心地問。

  “沒有。島上的人都在說,他搞不好已經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自殺了。”

  “是嗎?”

  金田一耕助像是自言自語地反問了一句。

  大家默默地站在泊船處,好久都沒有人開口講話。

  金田一耕助的內心感到寂寥得猶如一棵枯樹,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悲哀。

  “為什麼?”

  理髮店的清公終於忍耐不住,連珠炮似地說: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沮喪啊?金田一先生,你贏啦,應該高興才對嘛!幹嘛這麼悶悶不樂呢?我看你乾脆留在島上算了。何況早苗這麼能幹、又這麼漂亮,即使在東京也很難看到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呢!喂,金田一先生,你用不著這麼沮喪!喂,竹藏,別告訴早苗……”

  其實清公說的沒錯,金田一耕助自己也曾這麼想過,昨天,他問早苗想不想去東京。

  金田一耕助突然蹦出這麼唐突的問話,使早苗吃了一驚。但這位姑娘非常聰明,很快的,她就明白了金田一耕助這句話的用意,於是低下頭,輕聲地說:

  “……不,我還是留在這裡吧!雖然哥哥跟本家哥哥都死了,我也很清楚往後的日子會很辛苦,但是不管是這座島或是整個日本,都在改革中,就連船東也不能再夢想過往日的生活了。不過,儘管前途多艱辛,我還是不能停止不前啊,本家還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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