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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後,金田一耕助兩頰赤紅、雙眼浮腫,眼神卻十分閃亮。

  “金田一先生,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呢?有沒有發燒?”

  當金田一耕助走到茶室準備吃早餐的時候,先到的磯川警官看到他的樣子,不禁嚇了一跳,連忙問他。

  他迴避磯川警官帶著疑問的眼神,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餐後,立刻衝出鬼頭本家,往分家的方向跑去。

  “我想請教儀兵衛先生一些事情。”

  志保發現金田一耕助神情不對,慌忙收斂起平常嘻笑的姿態,乖乖地進去傳報,因此,金田一耕助現在才能跟儀兵衛面對面地坐著。

  “嘉右衛門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島上的人都叫他太閤大人,他也確實是當得起這個稱呼的人。”

  儀兵衛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稱讚嘉右衛門,那語調平穩、誠懇,讓人感到他也是一個可靠的人,這或許是他被島上的人比喻成德川家康康的原因吧!

  “我想,你還沒有來我們這座島上之前,一定聽過很多有關這座島的傳說吧?你來了之後,或許會對這座島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而感到失望。”

  儀兵衛看著眼前這個長相平凡,卻是著名偵探的客人說。

  “不過,在二三十年前,當我還年輕的時候,你知道,本島的確惡名昭彰,因為這裡住的都是海盜的子孫、放逐罪犯的後代,民風兇悍,是個令好人一點生存機會都沒有的島,因此才會有‘獄門島’這個名字。嘉右衛門並不是個很有學問的人,也不是社會教育家,更不是想要整頓島上的民風,他只是想要使島上富庶起來。”

  儀兵衛單刀直入地說。

  金田一耕助忽然覺得自己對嘉右衛門似乎有了更清楚的認識。

  這時,儀兵衛喝了口茶,又接著說道:

  “由於嘉右衛門善於經營,島上漸漸富裕起來,甚至比別的島還富裕,因此,他在某些行為上也會自我要求。嘉右衛門的無心插柳,漸漸地改變了島上的風氣。但是,他可不是為了島上的人才這麼拼命的,他只是想讓自己變成島上最有錢的人,因此才夜以繼日地工作。”

  儀兵衛對嘉右衛門與島上漁夫的關係,做了一個不同於島民的解說。他說:

  “在這樣的小島上,船東富裕的話,他手下的漁夫生活自然就會變好。而一家船東變富裕了,其他船東不努力的話,就留不住好漁夫,這是十分自然的道理。嘉右衛門是個很有眼光和決心的人,他只要想到什麼,不管遇到天大的困難、阻礙,都會努力克服。因此在大戰前的景氣情況下,他擴展自己的事業,終於成為島上規模最大的船東。而我只是撿一點嘉右衛門嘴邊的剩菜,才有今天這種局面。我這樣說,是否能讓你對嘉右衛門有多一點了解?”

  儀兵衛帶著誠懇的語調,以坦蕩的襟懷、不卑不亢的態度凝視著金田一耕助。

  “聽說他晚年過得很不幸,特別是臨終時,似乎感到很不放心?”

  金田一耕助想弄清楚嘉右衛門死前的情況,所以很認真地問。

  儀兵衛仍是以誠懇的態度、低沉的嗓音說:

  “關於這一點,島上的人對我頗不諒解,你多少也聽說過了吧?當然,無風不起浪,的確,在嘉右衛門晚年時,我和他之間有很大的分歧,不過,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在工作上,我很佩服嘉右衛門,要我拼命跟在他後面,我是可以辦得到,但是,他的嗜好、娛樂作風啦等等,我確實難以追隨。因此嘉右衛門對我十分不高興。”

  “嘉右衛門似乎很懂得享樂?”

  金田一耕助好奇地問。

  “是的,他的觀念是:會賺錢也要會花錢。尤其是年景好的時候,他簡直花錢像流水,如果島上有頭有臉的人不奉承他的話,他就會不高興;然而,我就是無法參與這種享樂活動。”

  儀兵衛臉上帶著苦笑,看了看金田一耕助之後,接著說:

  “我不會玩,也不會講奉承話,不管怎麼說,畢竟我也是個船東,是分家的主人,因此,這類享樂的聚會缺席的次數越多,嘉右衛門就越認為是我不給他面子,其他的人也覺得我陰險。不過,別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管不了,反正我和他只是個性不合罷了。”

  “嘉右衛門的晚年聽說迷上雜俳?”

  金田一耕助想到清公說的種種事情,特地向儀兵衛求證。

  “對,是一種叫做‘冠付’的雜俳吧!嘉右衛門只要阿勝這個女人就滿足,由此可以知道,他對女色的要求不多。只是自從他發跡後,就變得愛附庸風雅,有段時間他還跟著千光寺的和尚學做俳句。理髮店的清公來了之後,他又開始迷上冠付。有一次,我被硬拉去,陪他們開了一次詩會,可借志趣不合,讓我覺得如坐針氈。”

  儀兵衛有點痛苦地回憶道。

  “詩人芭蕉說過,所謂風流,是不忘露水寂靜之味。但是嘉右衛門、瞭然和尚、清公他們那種自以為風雅的舉動,那根本不叫寂靜,而是嘈雜,我去了一次就不敢領教了。之後,他又迷上模擬詩境。”

  儀兵衛揮了揮手,仿佛要揮掉那一片看不見的嘈雜似的。

  “什麼叫模擬詩境?”

  金田一耕助聞言不由地津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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