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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風望著元曜手裡那厚厚一疊紙,才發現都是自己這段時日來學習時寫的詩句,從幼稚不堪,到對仗工整,無一遺漏。原以為是信筆塗鴉,卻一點一滴都被人精心收藏著,司風不由得有些感動。

  元曜把這些紙用包袱包起來,遞給司風,道:“司風,這是你一點一滴的進步。你拿回去給令尊看看,想來他會覺得欣慰。”

  司風鼻頭一紅,道:“多謝先生。等愚養好了身體,再來找先生。”

  “嗯。小生等你。”元曜道。

  司風掛上包袱,展開了翅羽,在暮色蒼茫之中飛向天空。

  “先生,還有一份束脩本打算出師之後給您,誰想今日生此變故,愚得提前歸鄉。那份束脩是父親親手給您做的,愚留在長安宮南邊的靈台上,您今夜就去取了吧。”

  司風的聲音逐漸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深夜,長安宮。

  白姬、元曜站在靈台之上,望著一個銅質的鳥形風向器。那銅鳥之上,掛著一件薄如蟬翼的衣服。

  元曜望著那銅質的鳥形風向器,一絲早已塵封的記憶緩緩浮現在腦海之中。在他還小的時候,好像見過這樣的銅鳥。

  元曜八歲時,父親元段章在襄州任長史,帶著家眷住在府台後衙里。元曜的書房窗口正對著府台的廣場,廣場北邊有一座高十五仞的石台,石台上立著一個銅質的鳥形風向器。

  那時候元曜還小,可是仍舊看得見一些不存在於世人眼裡的東西。他看見那銅鳥上總是停著一隻奇怪的扁嘴鳥,它愛用慈祥的目光觀望他讀書寫字,一望就是幾個時辰。現在想一想,那鳥莫不就是司風的父親?!

  “白姬,司風就住在這銅鳥上嗎?”

  白姬笑道:“是的。這銅鳥叫相風烏,司風鳥都住在相風烏上,因為相風烏是觀測風向之器,處於高處,沒有任何遮擋。司風鳥棲息在相風烏上,可以吸納八方之風。”

  元曜恍然大悟,道:“原來,司風住長安宮不是因為水泊,而是因為相風烏。白姬,相風烏上掛著的是司風說的束脩嗎?太高了,小生取不到……”

  一陣風吹過,薄如蟬翼的衣服被吹落,掉到了元曜的頭上。

  元曜將衣服拿在手裡,只覺這布料觸手如風,薄得幾乎沒有重量。他定睛望去,這衣服看不出顏色,只在月光下反射出月光色,而且居然找不出一丁點線縫的痕跡。

  元曜十分好奇,道:“白姬,這是什麼衣服?為什麼看不到針線的痕跡?”

  白姬笑道:“這是天衣。天衣不是針線縫出來的,當然沒有縫隙,只有修為極高的司風鳥才能以風為材料做出天衣來。”

  元曜驚得張大了嘴,道:“這……這太神奇了!白姬,天衣有什麼用呢?”

  白姬笑道:“穿上天衣,可以御風飛翔,上窮碧落下黃泉,如司風鳥一樣。”

  元曜激動地道:“那小生穿上天衣,就可以跟你一起夜行,不必害怕被街上巡邏的衛兵捉住了?在危機關頭,也不會拖累你和離奴老弟了?”

  白姬掩唇而笑,道:“理論上是這樣。”

  “實際上呢?”

  “咳咳,軒之,你沒發現這天衣的尺寸……有點小麼?”

  元曜仔細一看,手裡的天衣不是有點小,而是太小了,是一件童裝大小,只適合十二三歲的小童穿。

  元曜的腦子一下子懵了,他突然想起了司風的話。

  “那份束脩是父親親手給您做的……”

  元曜不解地道:“司風的父親為什麼要給小生做一件小兒裝束?”

  白姬道:“軒之最後一次見到司風的父親,是什麼時候呢?”

  元曜想了想,道:“大概十二三歲時,那時候家父又一次因言獲罪,被革去了長史的官職,發配到了偏遠的鄉下。小生跟隨父親離開了府台,就再也沒見過相風烏,也沒見過相風鳥了。”

  白姬笑道:“原來如此。在司風的父親眼裡,軒之還是那個十二三歲的小童,它做的天衣也就是你那時候的身量大小了。”

  “啊,司風鳥不知道人類是會長大的嗎?”

  白姬笑了,道:“不是不知道,而是未曾察覺。短短十年時間,人類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由小童長成成年人。可是,這十年在非人的眼裡卻如同一彈指,毫無變化,很難察覺。”

  “是這樣嗎?”元曜失落地道。他感到有些難過,不是因為天衣不合身,而是因為人類與非人對於時間衡量的差異,讓他覺得悲傷和寂寞。

  “是的。”

  “白姬,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小生已經白髮蒼蒼了,你和離奴老弟卻還是現在的樣子,這讓小生覺得很難過,很寂寞。”

  白姬的眼神閃過一絲波瀾,笑容逐漸消失在了嘴角,她喃喃道:“啊,一想到這個問題,我突然覺得比軒之更難過,更寂寞。”

  看著白姬落寞的側影,元曜心中更難受了,他急忙擠出一個笑容,道:“白姬,你不要想這麼多,小生還要很久才會老呢。不要再說時間的事了,不如欣賞月色吧。”

  白姬抬頭,望了一眼宮牆上的弦月,又望了一眼元曜,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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