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甦醒後的第二天,當太陽高高升起,將洞中照得透亮的時候,他的思考一下子活躍起來。恐怕從其被困在洞穴的那一刻起,潛藏在意識下的某個想法開始浮現到腦海中。那是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突然被解開時的感覺。就因為天棚上的蓋板被搞開這一小小的變動,不可能的事成為了可能。三郎懂得即使圓錐形洞穴的高高頂部有一個小孔,也不可能攀登上去。但他想到了另一個乍聽上去很幼稚方法。大聲地呼救,說不定會引起通過孔穴附近的行人的注意。他當然試了好幾次,可沒有回應。他感到地面上好像一個人也沒有。他異常地感到稻山賓館呀,附近的小屋呀都沒了蹤影。

  三郎對此可以發揮想像。孔穴上方的賓館等建築物消失,可直接看見藍天這件事,從地下可感受到的地面上那空虛、寂寥的感覺,將這些與其失去意識前從孔穴縫隙所看到的血一樣的火光呀,濃煙等放在一起想,就能明白當時地面上發生了火災,山中僅有的建築物被燒得一乾二淨。

  這些暫且不問,對於三郎而言,當務之急是如何逃出這個洞穴。他稍微恢復了點體力便開始從事起這項工作。那是一場人力與自然力,體力與地球重力的血腥較量。

  他先收集殘存的帶子與汗衫,將其撕細,纏成粗粗的繩子。從兩具屍體上將所有的布類扯下,將散落在洞穴中可稱之為纖維的東西收集起來。一尺也罷一寸也罷,繩子是必要的。

  三郎就像傳聞中的越獄犯一樣,依靠難以想像的耐力,幾乎花費了一晝夜的時間,用貧乏的材料製成一根長長的繩子。繩子的前端綁著一個掉落附近的活生生的人骨。他就那樣將骨頭拋向頭頂上方的孔穴中,如果繩子鉤住孔外的什麼東西,就可以仗著它逃出洞穴。

  憑他的體力能否將綁在繩子前端的人骨正好拋到那個高度,並且是否能正好穿過小孔,鉤住孔外的什麼物體,這些是關係到他生死存亡的大事。他開始像瘋了一樣擲球。他曾經冷眼嘲笑過棒球選手,而現在卻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是棒球選手,一邊想著,一邊用一種難看的姿勢拋扔著。他以前做夢也沒想到在自己的人生中會出現這種場面。這樣悲慘地,拼命地扔球,他根本沒有想到。

  每動一下身體,每當那扔出的繩頭又落到地上時,會響起恐怖的迴蕩聲。空蕩蕩的微暗的空洞底部,就像一隻落入螞蟻地獄的螞蟻一樣,小小的人可悲地掙扎著。即便能從洞中逃生,外面也是人跡罕至的深山。對大自然的恐懼,一個人的寂寞,都會緊緊地壓迫著他。

  在那寂靜巨大的無生物體內,只有一個無論是哭是叫都沒有作用的半狂亂的相撲者。無形的大自然比所有的猛獸毒蛇都要可怕。那是一種從心底深處湧上來的恐怖。

  三郎在幾個小時內,為了那豁出去的投繩工作,不知花費了多大的努力,有時都想哭。不管怎麼投,那生手投出的球總是遠離靶心,窩囊地落回到原來的地面上。僅差一寸沒有碰到孔穴,隨後幾小時又是翻來覆去地扔,毫不容易繩子的前端穿過了小孔,由於沒鈞住任何物體又滑溜溜地落下來,那時有好幾次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

  但從他開始扔繩索起的第二天傍晚,不懈的努力得到了回報。繩子的前端牢牢地掛在了小孔的外頭。狂喜的三郎一抓住繩子就拼命地向上爬。一米,兩米,最初的一段時間,他很快就離開了洞底。但是爬到繩子的中間,那疲倦的手腕便不聽使喚了。不管怎樣拽,手指依然停留在原地。不久堅持不住了,他又哧溜溜滑了下去,掉到底部。

  休息過再爬,休息過再爬,悽慘的努力繼續著。兩個手掌被擦破了,滿是血,全身濕乎乎的滿是汗脂。

  死亡的恐怖,僅僅是對死亡的恐怖,使其完成了這幾乎不可能的工作。不久,他那亂糟糟,如紙屑般的身軀出現在小孔外,賓館那火災之後的灰燼上。

  第三十三節

  第二天早晨,三郎被露水打醒,毫不容易從灰燼中爬起來,並像幽靈一般在賓館的廢墟上逡巡。果然不出其想像,稻山賓館以及附近的小屋都被燒得蕩然無存,燒剩下的本材也似乎已收拾停當,在遍山的綠葉中,只有這裡留下一塊難看的灰色空地。當然,這附近毫無人跡。三郎恍如夢中一樣。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太奇怪,如果不是他自己親身體驗,怎麼也不相信這是個事實。

  樹木的嫩葉在微風中輕拂,谷間的溪流、小鳥的脆鳴都讓人感到這是在晴朗的春之山中。三郎雖有復甦後的喜悅,但數日幽暗地獄中的異樣回味,讓他不能盡情地享受這人世間的春天。不僅如此,他反而對那可怕的地底世界,罪惡的黑暗產生了一種甜甜的鄉愁。

  他茫然地站在那裡。他真想立即跑出去,但又搞不清到底去哪兒。現在,滿是灰土的身上幾乎是一絲不掛。他為了這身必須收集附近的樹葉。

  恰逢那時,他看到從森林的那一邊,一個眼熟的附近燒炭小屋的十五六歲的少年邊哼著歌邊朝這邊走來,是躲起來了,還是喊住他問問情況。猶豫間那少年也注意到他那怪異的樣子,一下就站住了,像看見什麼恐怖的野獸一樣,滿眼畏懼盯著這邊。

  “不要慌,是我!”

  三郎無奈中向他招招手。

  “是我,住在賓館裡的畫畫人。”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