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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到春半雨身處譚家大宅的後院,也就是譚蓉的閨房所在。房舍、天空都黑漆漆的,只有一串串大紅燈籠,發出妖異的紅光,閃動不止。他身上還穿著新郎的衣服,正在努力逃,想要擺脫什麼。他的身後咚咚作響,跟著臉色慘白中透著青灰,七竅流血的新娘譚蓉。

  譚大小姐仿佛知道這個男人絕對逃不出她的手心,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僵硬如面具的臉上,甚至透著一絲惡意和幸災樂禍,還有,終於得到某些東西的舒暢感。

  “我的!你是我的!”她低沉的吼著,聲音有如金鐵相交,格外刺耳。

  春半雨也不回頭看,只一味的向前走。只是不管他多麼努力跑出院門,就又進入同一個院落,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若是旁人,此時早就絕望,只有他還咬著牙,不停的嘗試。

  所以,當他在自己的夢中見到心愛的索瑪,簡直興奮得無以復加。但隨後,他又焦急,“快離開,離開這個夢!”

  他知道自己在夢中,也知道索瑪陷了進來,不禁擔心她的安全。可索瑪不能讓他困在永無何止的夢魘中,若她真的不管,等他精疲力竭之時,就會永遠被譚蓉的夢境所吞噬。

  這時,譚蓉也發現了闖入者,尖叫著撲了過來,誓要把情敵撕成碎片。索瑪才適應進入他人之夢,一時來不及反應,但春半雨奮不顧身的擋在她面前保護,令譚蓉不得不收回爪子。幾次三番過後,譚蓉發了瘋,滿頭青絲變白,煞氣沖天!

  她一步步走過來,夢境中的景物迅速轉變,沒有什麼譚家大宅,沒有什麼不斷重複出現的院落,只有無邊的黑暗,還有譚蓉身後慢慢擴大的一個黑洞。有腥臭的烈風從洞中吹出,要把一切生命的、美好的、陽氣的人與物都捲入!

  “你還沒有回答我,要不要跟我走。”在這緊急關頭,站都站不住,隨時可能徹底湮滅在黑暗中,春半雨卻突然說,“這麼多天,我其實一直想問,可是我朝不保夕,不敢再提出這樣的要求。現在,我不要你回答了,因為我不想帶走你。好好活著,索瑪。聽過一首西北的情歌嗎?”春半雨神色溫柔地唱起來,“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倘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我不知道人有沒有輪迴,有沒有來世,有沒有永遠,所以我不知道我能記憶多久。但索瑪,我會愛你一百年。至少一百年,不會變。”說完,他鬆開了索瑪的手。

  顯然,他要隨譚蓉去。假如這個邪惡的存在不肯放過他,他要用自己無邊無際的絕望,換回索瑪跳出夢境,平安的活下去!

  可索瑪又怎麼會放棄他!她一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另一手從懷中掏出件東西,狠狠摜在地上。她知道這是在夢境中,但一切必須做得真實,才能產生與現實中一樣的效果。

  那是一塊繡布,上面繡著一隻猙獰的眼睛,其瞳仁空洞洞的,指向譚蓉時,就變化成她眼中的腥紅色。

  這些日子以來,索瑪表面快樂平靜的生活,但心中一直不安,預感到譚蓉不會那麼輕易消亡。她苦苦思索,希望找到能讓春半雨擺脫這個女人的辦法。她的巫力是夢授,一直不能完全擁有,所以她能力不大,還需要不斷的突破。從前她沒有這樣急切過,而焦慮和要救出春半雨的強烈意念,令她成功的進了一階。然後,她腦海中突然出現了擺脫這變態痴戀的魔咒!

  她想著一根鋒利的銀針,手中就真的有了一根。她揮手以銀針猛地刺向繡布上的眼睛,連續刺了三次。每一次,譚蓉都發出悽厲的痛叫,身子不斷倒退,其身後的黑洞也不斷縮小。

  同時,索瑪大聲念著:“地獄大門開開,魔鬼等你進來。”

  又狠狠刺三次,繼續念:“魔耶利古,皇天急我,徹世因果,前輪後世,永世浩蕩不古。譚蓉,離開吧,快離開!”

  “不!我不走!我的!春半雨是我的!”譚蓉瘋狂大叫,想撲過來,卻被一股無形之力越拖越遠。

  “離開吧,快離開!離開吧,快離開!離開吧,快離開!”索瑪用盡一切力量大聲重複。

  終於,在一聲不甘的尖叫聲中,他們的眼前一亮,回到了現實世界。

  春半雨猛地從床前坐起,看到索瑪就伏在自己的腿上,唇角邊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顯然過度激發力量,而譚蓉又太兇猛,所以受了重傷。

  他擁她入懷,一時不知要怎麼辦才好,只讓她緊貼著他的胸膛。

  “我們快去朝鳳嶺!”索瑪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必須趁著重創了譚蓉,在天黑之前,徹底把她逼回到地獄裡去!”

  春半雨還沒回答,門外就傳來急切的敲門聲,卻是譚桂中。因為今天早上,他的子女突然都昏迷不醒,臉上有黑氣不散,他懷疑是大巫沒有困住譚蓉,他遭到了忌恨和報復。

  當聽到春半雨和索瑪這邊的情況,譚桂中當機立斷,要和他們一起去找大巫。

  “自從小蓉出生,我擔驚受怕的二十年。我是她哥哥啊,為她做了多少事,她卻稍不順心就想要我子嗣的命。”憤怒戰勝了恐懼,“我和她拼了!她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放過她!”

  春半雨捨不得重傷的索瑪再動用巫力,可索瑪堅持,並請出了上代巫女遺留的、有法力的器物,使得他們只用了多半天時間,就到了幾百里外的朝鳳嶺,找到那個有著拱起山柱的懸崖。

  結果,卻什麼也沒有發現,直到索瑪冒險以巫力加諸於眼,才破了迷了人視線的屏障,看到大巫奄奄一息的蜷縮在山柱下,全身發黑,就像被燒糊了一樣,眼看就要死了。

  “我很快就會灰飛煙滅。”大巫搶先說,“我無怨,這是我的選擇,只是我沒有命數渡過這個坎。但至少,我試過了。”

  “你被巫力反噬?”索瑪吃驚。

  大巫卻笑得坦然,“那有什麼。力量就像巨蟒,駕馭得好,就是助力,可帶你騰雲,可助力你守護。但若養出了毒和凶性,讓它一口吞掉也是自找。”

  “你說會困住譚蓉,然後消滅她,可是……”譚桂中氣急敗壞。

  但大巫打斷他,“不用跟我說出了什麼事,只聽我說。我這樣做,並非人之將死,會有一些善念,而是我不能讓破壞了我心血的東西還存活於世!這是報復!告訴你們,我從來就不是為了錢財,譚家家資,我都捐了給善堂。我做出貪財的樣子,是為了不讓人懷疑,不讓人發現我真實的目的。譚蓉是應惡而生,天生具有黑暗的力量,而且她心有天下間最強烈的凶性,這種人若以秘法煉化,就能讓我成為最強大的巫師,可以一言以生,一言以死,任誰也奈何不了我。我發現譚蓉的存在那天,簡直高興壞了。可惜我不能強行帶她走,所以我設下陷阱,她身上的情蠱,她的陰婚,她想鎖死春半雨在身邊的願望,都是我幫她完成的。這一切,都是要最後把她帶到這血蓮之地,埋骨於此,細細鍊化。可是,我低估了她的執念,反被她利用。十幾天來,我們一直纏鬥,到底我輸了,一身巫力油盡燈枯。但我也不能讓她如意,縱然我會死得渣子也不剩下,也一定要她滾回地獄去!”

  “要怎麼做?”春半雨急忙問。

  ……

  ☆、第二十二章我的答案

  天空中沒有鳥飛過的痕跡,但是我飛過了

  大巫的眼神轉到索瑪的身上,“她的屍身就埋在山柱之下,雖然我不能煉化她,至少她的屍首不會再出來為禍。至於她的靈,要靠你。我知道你之前傷了她,但她太兇了,僅憑此地的靈氣是鎮不住她的,還需要你的血,你純淨的、全身的巫力靈血,以及身殉。”

  春半雨驚呆了,下意識的抓緊索瑪的手,“不行!如果要你以生命為代價,我絕不允許!”

  “聽他說完。”索瑪很鎮定。

  大巫尖聲笑起來,然後乾嘔幾下,卻沒有血好吐了,“若不趁這個機會除了那孽障,等她休養生息,就會為禍人間。到時候,死得人更多,身為巫女,還是個好巫女,是不能容忍這些事情發生的是嗎?而那時,你的小情人也會永墜地獄,不得超生。別問我有沒有別的方法,倘若有,我也不會這般慘法。而只要用我的方法去做,再過百年,孽障的戾氣已除,再找人挖出她的屍骨焚化,那才是真正的太平啊。哈哈。”笑聲中,大巫突然渾身著火,幾乎瞬間就變成了一攤死灰!

  春半雨抱著索瑪,和驚駭萬分的譚桂中一起後退。

  他絕不能!絕不能犧牲索瑪!一定還有其他辦法!一定有的!

  可是,他還沒有想出辦法,身體就是一僵,著了索瑪的道,動彈不得。

  “索瑪,放開我,你要幹什麼?”他大叫,目眥欲裂,心如刀絞。因為,他明白她要做什麼。相處才短短几個月,但他們太了解彼此。可面對死亡,她為什麼如此果斷!為什麼!

  “天就要黑了。”索瑪笑得燦爛,就像夏日盛放的杜鵑,“我們沒時間想別的辦法,因為我感覺到地下的蠢蠢欲動,若不以我之身、我之軀配合此地的靈氣,就永遠也鎮不住她了。”

  “不行!不行!如果我的平安要你的生命來換取,我如何能活下去?!”春半雨淚流滿面。

  “你要活下去,還要有後代,因為要春家後人在百年後,把我移葬在一個安寧的地方。譚家人也要代代相傳,到時候來焚毀譚蓉的屍體,歸於譚氏門下。這樣,才會徹底解決問題。”

  “不,不,你放開我,我們好好談談,會找出別的法子的。”

  索瑪悽然搖頭,“沒有別的辦法。我心裡知道,慈悲,就需要犧牲。半雨,我無悔。只求你照顧我的父親,我的山寨。”她伸出手,按在春半雨的頭頂。

  “要不要跟我走,你還沒有回答我。”春半雨只來得及說這麼一句話,就失去了意識。

  索瑪親吻著春半雨的額頭,然後毅然走到山柱邊,用力割開自己的手腕。

  血,艷紅。卻不總是陰森恐懼的,這一刻,是如此之美。

  天地間炸響一聲驚雷,韓冰、春七少、譚和尚三個人同時猛醒。

  時間,還是他們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在停頓的時間裡,他們同時經歷了一場百年前的舊事。

  夢境?幻覺?穿越時空加附體?

  他們不能確定,在這個神奇的旅店發生的到底是什麼。只是似乎分別以索瑪、春半雨和譚桂中的身份活了一回。醒來後,就什麼都明白了。

  譚和尚搞錯了,哪有什麼風水寶地,家族恩怨,事實是他們親眼所見,親身經歷的。至於高祖姑姑,根本就是譚蓉,不知為什麼會被誤以為是索瑪。四代的傳承,很多遺言都發生了變化,到他們這一輩居然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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