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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沒關係,只要能讓他逃過這一劫,他就有無數的機會翻身。他直值壯年,小十一到底是黃口小兒,沒經歷過他的風霜,又懂得什麼?他今日之敗,不過是因為大意罷了!

  再向東方眺望得遠些,就見海平線上的光芒越來越盛,漸漸呈現出赤橙黃綠青藍紫的七色異相,耀眼的七色雲層交錯著上升,其中紫色的雲塊最大片,並壓在了最上頭,輝輝然,威嚴又莊重,大氣磅礴。

  紫氣東來,帝王之相!這是最大的吉兆,這天下,早晚還是他的!

  日出,霧散!蕭左只覺得心胸都敞亮了,陽光似乎只籠罩在他一個人身上似的。幾個月來的重重打擊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自信。可是很快,這自信變成了恐懼。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那大船並不是等他的。

  他是採用了化整為零的辦法,但他的小船並非普通的漁舟,而是雙桅小快船。而要換乘的大船,也非是三層樓船,而是四桅帆船,為的是船輕速快,好儘早擺脫蕭十一的封鎖。可是眼前這一隻,明顯是海戰中的帥船級別,他也好,崔氏也好,在逃命時是無論如何不敢這麼招搖的!那只能說明,這船上的是敵人!是蕭十一!是早蹲在陷阱邊等他的獵人!

  抬頭望去,果然!那高高的船樓上,站著一身紫色窄袖袍的年輕人。俊美的容顏令初升的陽光都失色,衣袍上纏繞的紫氣比雲層還要攝人視線。

  紫氣東來,帝王之相,不假。說的,卻是如日中天的新帝!那初升的日光,確實似乎聚攏了起來,卻不是照耀著他,而是蕭家十一郎,蕭羽!

  “請君入甕。”蕭十一微笑著,對蕭左道。

  船,已經離得近了,雖說高下有別,但架不住未來的帝王中氣十足,所以聽得清清楚楚。

  敗了!還是敗了!連一條活路也沒有留下。小十一好狠好絕,布下天羅地網,只等他自己鑽進來。偏他還沾沾自喜,以為能有機會捲土重來。他甚至不知道怎麼就敗了,連同這個天下被小十一慢慢謀奪而去一樣,他不知道為什麼!他不知道!甚至,也搞不明白應該在臨山郡坐陣的反王,此刻怎麼如神兵天將一下將臨!

  “皇上!”身後,崔淑妃拉住他的手。

  那顫抖,傳遞到他身上。放眼四周,當最後一絲霧氣和晨靄散去,大大小小的大趙戰船和漕幫用做糧船的大漕船,密密麻麻,已遍布周圍所有的海域,並仍然漸漸靠攏,形成合圍之勢。

  瓮?可不是麼。什麼他媽的真龍天子,他們已經是瓮中之鱉!與對方相比,他們十幾隻快船是那麼渺小,像是巨車之前的螳螂,就算升起手臂,也隨時都能被碾壓成塵。

  但蕭左深吸一口氣,強行保持著鎮定。勝敗,他已經不能左右,但氣勢,他必須要保留住才行。那是他最後的尊嚴,哪怕死去,也將以帝王的尊嚴為結束。

  “愛妃,你願與朕一起嗎?”他側過臉,柔聲問崔淑妃。

  清晨的陽光是如此透亮,照得人臉上纖毫畢現,遮蓋不住那曾經佳人臉上的一條條歲月的皺紋和淡淡的斑點。但在蕭左眼裡,卻只是崔氏十五歲時的模樣。

  “若你投降,小十一併非趕盡殺絕之人。大約,你還可以活下去。可若你跟著朕,就只能陪朕隕命於此。”做過帝王的人,自然明白帝王心術,所以他知道他的前程已盡。

  他是必須死的,為了天下的安穩,也為了臨山王妃的意願。可為了九郎,為了之前所做的承諾,只要崔氏肯低頭,就有一條活路。

  “皇上還是不明白臣妾的心。”崔淑妃的眼圈紅了,“臣妾不惜撕破臉的爭寵奪利,為的是自個兒的兒子。毫無風度的跋扈善妒,為的是自己的夫君。如今兒子不知在何方,那麼夫君要去哪兒,臣妾自然是跟著的。不然,還能如何?”

  蕭左點頭,一連說了三個“好”字,隨後揮手向傻了的船工,“向那隻帥船靠攏,就停在它的下面。放心,反王他只是要朕的命,與你們無關。”他必須靠近,近了,才有機會,保留最後尊嚴的最後機會。

  第七十六章石頭,別急

  船工們聽命,但全然已經渾身無力,所以船行的速度很慢。

  站在帥船船頭的蕭十一俯視,忽然覺得從沒有任何時候比此刻,比不可一世的前皇帝在自己腳下匍匐著前進那般,更有君臨天下的感覺。

  海闊天空,他終於,獲得了生命的自由!從今往後,他只按自己的意願行事,再不看任何人的臉色,再不由任何人擺布,再不接受任何人的束縛!就連呼吸的那一口氣,都是那麼的暢快。然後,他忽然很後悔,為什麼不把琉璃帶來呢,就帶在身邊。這個時候,有她陪著,他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而當他正想著琉璃,正看著蕭左向自己的帥船靠近,忽然西路的隊列有些騷亂。這讓他他忽然有些不太好的感覺,就略皺了眉,看了過去。

  大海之上,船隻之間的通訊不能喊叫,是要靠旗語的。且今天這一局面,並非是殘酷的水戰,而是一邊倒的圍剿。所以帥船上除他之外,水石喬和米貴也在。這二位長年在水上,都是精通各類旗語的,不過水石喬武功更好,視力更佳,看了片刻就皺眉道,“有敵船求見。”又有些憂心似的頓了頓,“看樣子,對方有什麼手段,令我方的船隻和兵將們不敢擊殺。”

  “敵船多少只?”蕭十一問到關鍵的問題。

  “就一隻……小船。”米貴也看清了。

  三人面面相覷,都有些詫異。這時候敵船敢於求見,而且單身前來,看樣子又不像是投誠的,難道是談條件嗎?既然是談條件,那麼又有什麼籌碼?細一想。那籌碼必定不小,否則為什麼己方不阻攔呢?

  “放行。”蕭十一揮手。

  命令傳下去,西路的船列就有序向兩側分開水道。令那隻敵船快速通過。

  “讓人留意船隻吃水深淺。”水石喬低聲對米貴道,“縱然對方不會在這個時候囤兵來自投羅網。但也要提防他們夾帶什麼東西。”

  米貴點了點頭,下去吩咐。片刻又回來道,“對方是趁我方不備,搶了我方那種艙底帶櫓帶槳的快船而來。此種船不僅吃水淺,因槳手和櫓手都是自己人,暗藏不了什麼。不過……”

  “不過什麼……”蕭十一問。

  “不過對方好像就一個人,卻令我方戰艦全員聽命,只怕手中要有緊的人或物。”

  蕭十一突然就心頭狂跳。不祥的預感強烈到令他變了臉色。什麼要緊的人或物,能令對方有恃無恐到這個地步?他心志堅定,不會為外物所移,惟一的弱點就是……

  想到這兒,他猛然向下望去。卻見蕭左的船並沒有靠近自己的帥船,還隔著十幾丈遠的時候,船工們都跳水,直接游向大趙的軍船去投降去=了。而蕭左身為皇帝,只帶著一個沒本事的妃子,又哪擺弄得了船隻呢。只急得手忙腳亂,船隻也在水面上打起轉來。

  蕭十一眼睛微眯。

  他怎麼會讓敵船挨近呢?就算對方的船工們都沒有逃走,在這個距離內。也會強迫對方停下來了。不管蕭左打的什麼主意,越到最後的關頭,他越是不會大意。太近,容易生亂。

  只是,那隻突然冒出來的敵船是怎麼回事?以一自之力控制一整條快船,還是軍船,除非有可要挾的人與物之外,必定還有相當的本事。不然,以為大趙的水軍全是吃素的嗎?

  是誰?是誰?是誰?

  向來胸有成竹的蕭十一。突然就焦慮起來。可是,他又知道這麼多兵士與將領望著他。所以根本不能露出半點不安的神情。

  好在很快,那隻“敵船”接進了。在兩側船隊分開的水道上。如箭只滑過水麵,平靜快速中帶著錐心刺骨的威脅感。

  而當它再近些,蕭十一登時面無血色。

  因為他看清了,那船的船頭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風塵僕僕的高大男子,年紀輕輕的,面容卻清癯而蒼涼,哪怕那張臉被亂發覆蓋,卻也讓他認出,那是他惟一真心相交過的人,九弟蕭真。而另一個女子,卻像根無形的針一樣,瞬間刺入他心尖上最柔軟的部分。

  琉璃!穿著件淡黃夾柔綠色的、薄薄的家居袍,寬袖松身,卻被五花大綁,因而被襯得嬌小而柔弱。她的長髮被海面的寒風吹得亂了,面孔雪白,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血跡。此時,蕭九手中正握著把寒光閃閃的刀,就橫在她那細嫩的脖子前面。可是她那麼傲然和倔強,身姿挺得筆直,看來那麼脆弱,又那麼堅強。即使到了如此地步,那令人迷醉的銳氣,仍然不減。

  蕭十一目眥欲裂,心就被被一隻不知哪裡冒出的鬼爪子緊緊抓住似的。那長長的鬼指甲還陷入了肉里,刺出他的心頭血來。疼啊,心疼到無以復加。隨之而來的,還有憤怒。

  他遙遙一指,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固定住了蕭九。

  怪不得蕭九能在千軍萬馬中來到他面前,怪不得蕭九敢於穿越敵陣,因為蕭九手裡握著最大的籌碼,他的王妃,他的生命!

  琉璃不是深閨女子,自從他扯起奪位的大旗,就一直追隨在他身側。軍中有太多的人認識她,也太多人知道,他對自己的王妃,未來的皇后有多麼看重。有他在,誰敢傷他的皇后一根頭髮!只怕更多人知道,琉璃與漕幫幫主,如今他最大的助力的水石喬兄妹情深,那是絕對動不得的存在!

  不管怎麼說,他有些佩服蕭九了。因為,蕭九那把刀不是架在琉璃的脖子上,而是相當於架在他的脖子上,架在水石喬的脖子上!好棋,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

  “媽的!”身邊的水石喬也看清了來人,又氣又急得向前撲,咒罵著,幾乎撲出船欄,幸好被米貴給攔腰抱住。

  “蕭九郎,你他媽的不是男人!枉老子以為你好歹是個英雄,卻原來當狗熊也不配!放開琉璃!”水石喬怒得大叫,臉色通紅,恨不得立即上前拼命。

  “冷靜些!”米貴低喝、急勸,“你這樣衝動,救不了王妃的,先聽聽對方怎麼說!咱們這麼多人,任誰也插翅難逃!先穩住了,總有機會救人!”說完,又看了看蕭十一。

  蕭十一心痛如絞,可卻明白米貴的話說得對。他不能亂,他若亂了,琉璃隨時可能會沒命的。現在,他必須做她的指望,她的依靠。可雖然這麼不斷地提醒自己,卻仍然心亂如麻,雙無無意識地抓緊船欄,生生把那堅硬的木頭掰下來一塊也不自知。所謂關心則亂,不外如是。

  他的目光,熾熱的鎖定在那個苗條卻堅韌的身影之上。有時候他常常奇怪,那麼纖細的身子裡,為什麼會有那樣巨大的力量?只是因為那如火的復仇之意嗎?不是的!那是她頑強的心智,她的永不言敗,她自己都沒有留意過的善良和堅貞不屈。他的王妃,是奇女子,像霍紅蓮一樣,可以讓人為她赴湯蹈火,把性命慨然地交與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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