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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好些了嗎?要不要叫醫生?”

  他笑著搖了搖頭:“來,曉曉,坐到爸爸這兒來,讓爸爸好好看看你。”

  我坐過去,他立刻用手覆蓋在我的手背上,不知為何,他的動作竟讓我心頭一熱,仿佛觸動了某種根藏在內心深處的溫情。

  已經很久很久,父親沒有像這樣握過我的手了。

  雷近南用手指輕輕碰了碰我的嘴角:“怎麼弄傷的?疼嗎?”

  他溫存的話讓我有種想哭的衝動,我堅強地搖搖頭:“不疼。”

  這一天夜裡,雷近南跟我說了好多好多,從雷曉小時候一直說到她出國,全是一些瑣瑣碎碎的事,直說到我困得不得了,不停地打著哈欠。雷近南才說:“困了是嗎?來,躺到爸爸這兒來。”說著,又往旁邊挪了挪。

  我有些猶豫,畢竟他不是我的父親,躺在一起多彆扭啊。

  他又說:“傻丫頭,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瞧你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上來吧,爸爸好久沒有帶你睡過了。”

  這一覺睡得特別好,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睡過這麼好的覺了,不過就是沒睡多久,還不到早上八點芬姨就提著熬好的粥來了,讓我回去休息。

  經過了昨晚雷近南對我的一番長談,再加上在他的臂彎里睡了一覺,這會兒對他竟生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我竟有些依依不捨起來。

  “曉曉,回去睡覺吧,下午再來看爸爸,乖,啊。”

  “嗯。”我點點頭,對芬姨說,“昨晚爸爸吐了,可能是胃不好,您記得別給他吃太油膩的東西。”

  芬姨開心地笑了起來:“喲,近南,你看曉曉真是越來越懂事了,都會照顧人了。”

  從病房裡出來的時候,剛到家就撞上買菜回來的伍媽,她詫異地看著我從的士里下來,往樓上走去,洗了個澡,本想再睡一覺的,可是我的腦子太混亂了。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我決定下樓去幫伍媽洗菜,一來找人聊聊天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再胡思亂想,二來我總覺得伍媽古里古怪的,或許跟她聊聊能從她嘴裡聊出點我不知道的事。

  伍媽一見我下來幫忙,激動得有些驚慌錯亂,忙將我往廚房外面推,說怎麼可以讓我幫忙。

  “伍媽,沒關係的,反正我閒著也沒事,正好跟您聊聊天。”

  伍媽見拗不過我,便拿了一把青菜給我擇,臉紅紅的,笑呵呵地說:“很久沒跟人聊過天了。”

  我用眼偷偷地看她,她看起來真的很慈祥可親,一點都不像壞人,我問她:“伍媽,我小時候是不是很淘氣呀?”

  “你別說,還真是夠淘氣的,特別愛哭鼻子,而且很倔,那脾氣跟雷先生是一模一樣,不過你自從出院了以後就變了很多,跟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小姐,你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嗎?”

  “嗯,不記得了,我不能想,一想頭就痛。”我在電視裡看過,失憶的人好像都這樣。

  “喔。”伍媽的臉上露出一絲心疼的表情,又問,“那有沒有覺得身體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啊,您看我不是好好的麼?”然後,我漫不經心地轉開了話題,像拉家常樣地問她,“伍媽,您是S市人嗎?”

  也許伍媽真的很久沒跟人聊過天了,話匣子一下就打開了,跟我講了一個關於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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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年前,伍媽十九歲。她跟青梅竹馬的張鐵南從河南老家到S市來打工,與所有的年輕人一樣著有自己的夢想與憧憬。可是這座繁華的大都市有太多的門檻,沒有學歷及文憑要想找一份像樣的工作簡直跟登天一樣難,碰了無數次的壁以後,他們有些絕望了,眼看身上的錢就要用完了,再找不到工作連回老家的路費都成問題了,伍媽哭著要回家,可張鐵南是個牛脾氣,他寧可餓死也不回去,說丟不起這個臉。

  後來,張鐵南去工地做了臨時工,伍媽給人當保姆,沒想到半年後張鐵南在工地出了意外,摔斷了腿,那個工地的開發商就是芬姨的父親林茂名,當林茂名得知張鐵南的情況後,二話不說,主動包攬了全部的責任,出錢幫張鐵南治腿,又讓伍媽到他家當保姆,專門伺候他的寶貝女兒芬姨,伍媽從此把林茂名一家人當再生父母一樣來報恩。

  半年後,張鐵南坐著輪椅出院了,林茂名又出錢給他開了一間五金店,有了林茂名的資助,張鐵南和伍媽的生活不再那麼辛苦,可是張鐵南卻一蹶不起,心灰意冷,他無法接受失去了腿的事實,終日酗酒,變成了一個活死人。

  說到這裡,伍媽的眼眶濕了:“三十多年了,他一直都那樣,我勸過他好多次,都快六十的人了,脾氣倔得跟頭牛一樣,前些日子又檢查出了肺結核,腎也壞掉了,一身都是病,他死也不肯去看,說是早死早解脫,要不是放不下我,他早在從工地摔下來的時候就一頭撞死了,也不用到現在變成罪人。”

  伍媽的眼淚落了下來,她顯然不想讓我看見,迅速地轉過頭去,用手背擦去了眼淚:“對不起啊,小姐,跟你說這些事讓你見笑了。”

  “沒事的,伍媽,您別想太多。喔,我先上樓去一下,您等等。”我飛快地跑上樓,拿出錢包來看,一共有4560元,我留了60,然後又飛快地跑下樓,把那些錢一股腦地全塞給了伍媽,伍媽立時就呆了,緊接著眼淚就出來了:“這錢我不能要,雷先生跟太太對我已經夠好了,我不能……”

  “拿著吧,伍媽,帶鐵南叔叔去看病,就當是我的一片心意。”

  “小姐……”伍媽囁嚅著嘴唇,感動得說不出話,差點就給我跪下了。

  我見不得她這樣,心裡一酸,也要落下淚來,趕緊轉身走出廚房。

  “小姐。”

  我以為她還要感謝我,便頭也不回道:“沒事的,我上樓睡一會兒。”

  “不是,你先等等,小姐。”伍媽追了出來。

  我在樓梯口停下來,看著她:“怎麼了,伍媽?”

  “我……”她欲言又止,臉上極其複雜的表情透露出她內心的不安與驚恐,她猶豫了半天,終於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小姐自己當心一點。”

  我有些恍惚地愣在原地。當心一點。當心什麼?當心芬姨,還是當心其他的什麼人?

  是夜,雷近南失蹤了。

  本來是我陪著他的,又像昨晚那樣躺在他的身邊,聽他講雷曉小時候的瑣事,不過沒聽一會兒,我就睡著了,醒來後發現被褥有些凌亂,一隻枕頭掉在地上,雷近南不見了。奇怪的是,一直守在門口的兩個保鏢也睡著了。從現場來看,應該是有人把大家弄暈,然後把雷近南擄走的。

  芬姨和米陽一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趕到了醫院,她著急得失去控制,完全拋掉了平日的高貴與修養,像個潑婦一樣,對醫生護士大叫。

  我只是呆愣愣地坐著,一眼不眨地盯著雷近南的床,眼淚卻落了下來。

  很快,羅天也來了,他們初步估計,這是一起綁架案。我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後竟然在米陽懷裡睡著了。

  我從夢中徹底地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陽光透過窗戶折she進來,一陣恍惚和迷惘從心頭掠過,雷近南,您到底在哪裡?

  我下了床,拉開門走出房間,站在長廊里往下看,樓下靜悄悄的,整幢別墅空寂得猶如一座冰冷的墳墓。我突然有些害怕,怎麼會這麼安靜?昨晚還有很多警察在家裡忙活了大半天,怕綁匪打電話來,在電話機上安裝竊聽器,他們人呢?

  我更加害怕了,揚著聲音喊:“伍媽!伍媽!”

  伍媽慌慌張張地從廚房那邊跑了出來,仰頭看我:“你醒了,小姐?”

  “芬姨呢?還有那些警察呢?”

  “芬姨出去了,她昨晚和那些警察大吵了一架,她怕……所以,她讓那些警察全都撤了。”

  “喔。”我想,芬姨大概是不想讓警察插手吧。繼而我又緊張地問,“綁匪有打電話來嗎?芬姨有沒有接到什麼電話?”

  “呃……我不知道,好像沒……沒有吧。”伍媽的目光變得飄忽不定,似乎在逃避什麼,“小姐,我、我出去一趟。”說完,便匆匆地出了門。

  我心裡的疑惑更加重了,她幹嗎如此慌亂?她在隱藏什麼?

  想到這裡,我立刻回房間拿包,飛快地跑下了樓,跟上了伍媽。

  只見她東張西望地走出了別墅區,很快便鑽進了一輛的士里,我也攔了一輛車,小心地尾隨其後。

  沒多久,前面那輛車開出了市區,來到了郊區,最後停在了一間小超市門口。我忐忑不安地看伍媽下了車走進了超市旁邊的那條小巷子,我悄悄地跟在了她身後,七拐八彎以後,走到了巷子的盡頭,出現了一扇破舊的木門。伍媽左右環顧了一下,用力地敲了敲門,一會兒門嘎吱一聲,開了一條fèng,伍媽隱進了門內。

  我有些納悶了,她到這種地方來看誰?她的丈夫張鐵南嗎?不像,如果她是來看丈夫的話,為何要搞得如此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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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那扇門嘎吱一聲又開了,我看見伍媽跟一個婦人從裡面走了出來,我趕緊躲進了旁邊一個大垃圾筒後面,大氣也不敢出。伍媽她們越走越近,我聽見那個婦人壓低了嗓音說:“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沒事吧?”

  伍媽說:“沒事,他不是睡著了嗎?咱們快去快回。”

  待伍媽她們走後,我從垃圾筒後面爬出來,用了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那扇木門前,發現門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推就開了。

  穿過客廳的走廊,出現了三個房間,左邊的兩個房間的門都敞開著,看起來是臥室,簡單幹淨,然後我輕輕扭開了右邊的那間房門,頓時,一股濃烈的藥味直撲進鼻孔,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

  在那面雪白的床單上,躺著一個枯瘦如柴的男子,他全身的肌肉都像是萎縮了一般,駭人得完全是一具骷髏!

  我不敢再有片刻逗留,逃似的跑了出去。他是誰?伍媽為什麼要偷偷地來看他?他肯定不是伍媽的丈夫張鐵南,雖然他枯瘦如柴,也像一個活死人,但從他的五官來看,他的年齡並不是很大。一想到他的樣子,就讓我汗毛直豎,他怎麼會萎縮成那樣?

  我回到家沒多久,伍媽就回來了,她裝出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也懶得問她,知道問了也是白問的,她不會承認的。芬姨一直到下午五點多才回來,黑著一張臉,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晚飯也沒出來吃,不知道她在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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