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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足道長沉默了半晌,最終緩緩說道:“嗯,雲麓宮舊志曾記載,明朝嘉靖年間,長沙城瘟疫過後,有鬼魅邪祟橫行,李可經祖師爺以‘嶽麓鬼索’助長沙太守孫復剿殺那些髒東西,故有‘嶽麓鬼索三千丈,縛鬼長沙百萬家’之傳說,但是……”

  “但是什麼?”我問道。

  “有一邪靈之物,‘嶽麓鬼索’也奈何不得。”虛足道長嘆息著說。

  “什麼邪靈?”我好奇道。

  “恆河綠猴子。”道長目光炯炯的盯著我說道。

  “啊……”我吃了一驚,詫異的問道,“那獼猴不是說產自印度的麼?況且,靈長類的動物又會有什麼邪祟的呢?現在的動物園裡,獼猴猩猩多得是。”

  虛足道長搖了搖頭,道:“據說,綠猴子是恆河猴的一種罕見的變異,身披綠毛,禿尾人面六指,嗜殺成性……”

  “你,你是說……六指?”我的臉色驟變,下意識的將右手背到了身後。

  此刻,天空里一大片陰雲飄來,冰涼的濛濛細雨落到了脖頸里,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第二十章

  虛足道長對我微微一笑,語氣和藹的說道:“小明,別藏著了,貧道早已看見你的六指了。”

  聞言,我的臉一紅,伸出了右手掌,口中囁嚅說道:“道長,皇甫家的遺傳都是六指,本來我早就想去醫院割掉的,聽說世上六指畸形的人並不少。”

  “嗯,雲麓宮舊志上面的記載只有寥寥數筆,若六指之人都是邪靈,豈不天下大亂矣?小明,你方才報給我的生辰八字如果無誤,你父母應該還尚在人世。”虛足肯定的說道。

  “真的?”我苦笑了一下,心中想,母親是生我時難產去世的,王主任給接的生,他完全可以證實,而且年年清明我都去上墳。至於父親,家中的那個駝背老爹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皇甫哲人,可是他對我比人家親爹還要好。

  “是家中的駝背老爹告訴我的,應該是準的。”我說道。

  “小明,”道長的面色漸漸嚴肅起來,“你不覺得你的身世頗為蹊蹺麼?岳皂衣雖已逐出山門,但其畢竟曾是雲麓宮中人,他為解開你的身世之謎而命喪印度支那雨林,貧道與你算是有緣,因此,想繼續接著調查,你的意下如何呢?”

  我點了點頭,皇甫小明又何嘗不想將自己的身世搞個明白呢?

  “貧道與你同行,見一見你家中的那個駝背老爹。”虛足道長說道。

  “不行啊,我們那是個小縣城,臉面都熟得很,況且公安局又在通緝我,一進城就會被逮到的。”我急忙分辯道。

  虛足道長微微一笑,道:“貧道自有分寸,你且隨我上山回宮。”

  我猶豫了片刻,躊躇著說道:“我想再去王主任家看一看。”說心裡話,我對那個身患殘疾的丑婆娘不但好奇,而且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憐憫,想到她,心口處就會有一種微微發熱的感覺。

  “好吧,貧道陪你一起去。”虛足道長點點頭。

  沿著湘江邊,不多時便已來到了那條窄窄的巷子前,路口聚集著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看來都是些街坊鄰居。

  “真是奇怪啊,那個醫生身體蠻結實的,怎麼突然就死了呢?”一個紅臉老頭詫異的說道。

  “那個丑老太婆真是挺可憐的……”婦女們嘖嘖搖頭,在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透過院牆,望見王主任家的屋門上已經貼上了公安局的封條,院子裡拉著一根黃色的警戒線,但警察們都已離去了。

  “大媽,這屋裡還有一個阿婆去哪兒了?”我問站在附近的一位老年婦女。

  “聽說是民政局福利院來人給接走了,唉,一個殘疾老太婆,自己沒法子生活下去啊。”那婦女獨自嘆息不已。

  我望著那間破舊的磚房,了無生氣的院落,心中一陣悵然若失。

  “小明,旁邊這間就是岳皂衣的家麼?”虛足道長說道。

  “是的。”我低聲回答。

  走入院子,進到了屋裡,虛足道長默默地四周打量著,真的是簡陋之極,家徒四壁。

  “岳道長是一個很清苦的人啊。”虛足搖了搖頭,口中默默地嘆息著。

  “可他是一個古道熱腸的好人。”我眼中噙著淚水,睹物思人,哀傷襲上心頭。

  嶽麓山雲麓宮中,虛足道長向幾名老道士交待些宮中事務,然後命人給我找來了一套普通道士裝束。

  “自明以來,道家服飾仍以簪、冠、巾、衣、裳、履,其中冠,為貴人所用;巾為士庶人所用。在道門內,冠為正式場合所用,平日則用巾,小明,你就戴這頂太陽巾吧,雖非正宗九巾之一,但外出遮陽倒是實用,兩湖一帶雲遊道人多用此巾。這套通裁直綴灰色常服和青布十方鞋及高筒白襪與你真的是十分相配,若有朝一日,你想出家,便來雲麓宮吧,貧道收你為徒。”虛足道長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任憑道士們七手八腳的替我穿著了一番。

  “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貧道想應該沒人認得出來你了。”虛足道長頗為滿意的打量著我說道。

  是夜,嶽麓山上,瀟湘細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我躺在雲麓宮偏殿的床上,耳邊聽著雨滴敲打著梧桐樹葉,久久無法入睡……

  兒時的舊宅,灶膛旁添著柴火的駝背老爹,我背著書包站在爐灶旁,默默地望著蒸著米飯的大鐵鍋,炊煙裊裊,靜的像是一幅畫。

  老爹啊老爹,你究竟是誰呢?

  次日清晨,我跟隨著虛足道長離開了嶽麓山雲麓宮,在長沙汽車站乘上了前往湘西老家縣城的長途客車。

  濛濛細雨,淡淡的雲煙,遠處青山一抹黛色,我靠著車窗坐著,目光默默地望著窗外,一縷淡淡的鄉愁湧上了心頭,久久揮之不去。

  第二十一章

  顛簸的長途汽車上,人們昏昏欲睡。

  雖然離開不過數日,越是接近湘西,我的心情也逐漸變得複雜了起來。車窗外,山郭延綿起伏,青郁蔥籠,溪水潺潺,田壠齊整秀碧,茂林修竹,山林間偶爾升騰起幾縷裊裊炊煙。河岸邊,一騎在牛背上的牧童正懶洋洋的打著瞌睡,任由水牛馱著他漫步,就像是一幅恬致的圖畫般。

  “湖廣熟而天下足”。身邊響起虛足道長由衷的讚嘆之聲。

  我未可置否,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據說,中國古時候兩湖、兩廣的稻棉菽麥豐收了,天下的百姓可以飽暖無憂了。

  湖南自古以來民風彪悍醇厚,書香溫潤,仁人賢達志存高遠,因而名將良相、忠臣賢君亦層出不窮。一代謀士張良,激流勇退,隱居湘西北境內,老死大庸,墓葬張家界楊柳坡,留下一段千古佳話。

  身上似乎在微微出汗,感覺皮膚上有些粘嗒嗒的。

  我默默地望著河中的一艘烏篷船,有兩名赤身短褲的船夫躬腰拉著縴繩,一步一喘,大汗淋漓。碼頭邊的河埠頭,幾名村婦,正蹲在石階上以芒槌劈劈啪啪地砧衣,裸露出她們嫰藕似的白臂膀,吸引著縴夫的目光。

  公路盤旋而上,先起山勢逶迤,遠處可見峰巒起伏,莽莽蒼蒼;竹樹山花撩眼,偶見層層梯田,寥落人家。入山深了,山路越盤越險,山勢雄峻,千尺危崖聳立,斧劈刀削,幾棵虬枝蒼鬱的古松,橫於絕壁之上。一隻血紅色的山鷹在崖上盤旋,帶有幾分出世的冷漠,仿佛與我同病相憐一般。

  此刻,身上內衣已經濕透了,眼眶發酸,瞌睡陣陣襲來。

  “奇怪,山鷹怎麼會是血紅色的呢?”我口中不住的喃喃叨咕著。

  “小明,你皮膚竟然在滲血!”身邊的虛足道長發出了驚呼之聲。

  我無力的垂下眼去,瞥見了自己雙手臂的毛孔中滲出了一層淡紅色汗液……

  “你的內衣已經染紅了。”虛足道長一把掀開了我的襯衣,表情驚愕之極。

  “我累了,很想睡覺。”我有氣無力的對道長說道。

  “小明,別睡,我們得馬上去醫院。”虛足道長急匆匆的說道。

  連連幾個哈欠,多日來疲憊的神經終於支持不住了,“老爹,小明還是回來了……”我腦中神志恍惚的望見了駝背老爹步履蹣跚的向我走來,緊接著便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不知多久,我的鼻子裡嗅到了一股濃烈的來蘇兒消毒水味道,同時耳邊聽到了壓低了的交談聲。

  “……據臨床觀察,病人的皮膚和黏膜有大面積的出血點,軀幹和肩部伴有出現紫紅色的斑丘疹,我們懷疑是感染了流行性出血熱。”一個老成穩重的聲音說著。

  “出血熱?醫生,這不可能!”有人爭辯道,這是虛足道長的聲音。

  “這是一種以急性發熱伴有嚴重出血為主要表現的傳染性疾病,經密切接觸傳播,傳染性強,病死率極高,所以我們必須要將病人完全隔離,你是與他有過直接密切接觸的人,因此也要隔離檢查,同時醫院已經上報,省城衛生防疫專家明天一早將從長沙趕到。”那醫生口氣緊張而嚴厲。

  沉默了一會兒。

  醫生接著解釋說道:“1967年秋,德國馬爾堡、法蘭克福和前南斯拉夫貝爾格勒幾家疫苗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因在實驗中接觸一批從烏干達運來的非洲綠猴後,同時爆發了一種嚴重的出血熱。馬爾堡疫苗研究所首次從上述患者的血液和組織細胞中分離出一種新病毒,因而命名為馬爾堡病毒,其所致的疾病稱為‘馬爾堡出血熱’。感染病毒的非人靈長類動物和病人為主要傳染源,通常先由被感染的非人靈長類動物(如綠猴)將病毒傳染給人,然後再由病人傳染給其他健康人,人類不是病毒自然循環中的一部分,只是偶然被感染,此種病毒在自然界中的儲存宿主目前還尚不清楚。在非洲疫區,因葬禮時接觸病人屍體,近年來曾多次發生本病的集中暴發。唔,虛足會長,你是否知道,這位病人可曾接觸過病死的動物或者人的屍體,以及血液、分泌物、排泄物、嘔吐物等等呢?”醫生鄭重其事的說道。

  “難道皮膚出血就一定是流行性出血熱麼?”虛足道長反駁道。

  醫生繼續說著:“出血熱的潛伏期一般為3~9天,長的可超過2周,起病急,多於發病數小時後體溫迅速上升至40℃以上,為稽留熱或弛張熱,伴有畏寒、出汗,持續3~4天後體溫下降,在第12~14天再次上升。伴乏力、全身肌肉酸痛、劇烈頭痛及表情淡漠等毒血症症狀。通常於發病後的第4天開始有程度不等的出血,表現為皮膚、黏膜出血,以及鼻、牙齦出血,甚至嘔血、便血和血尿,嚴重者多臟器出血,發生彌散性血管內凝血及失血性休克,而出血則是本病的最主要的症狀,病程為14~16天,患者多於發病後的第6~9天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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