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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皇聽信方士的話,準備移植這棵樹,李斯進諫說:“神樹從岩石的fèng隙中艱難地生長出來,餐風飲露,吸收日月精華,早就不同於一般的糙木。樹根連通的是秦嶺的龍脈,如果貿然移動,恐怕會對陛下和國家都造成損害。不如遵循百姓的方法,用最甘甜的酒水和最肥壯的牛羊供奉,派專門的士兵守衛,每年舉辦祭祀活動,這樣才是正確的做法啊!”始皇不聽,動用了幾萬人,將這棵樹移植到阿房宮。三年之後,神樹果然枯萎了,過了不久,始皇駕崩,人們紛紛說:“這是移植神樹帶來的禍患。”

  唐貞元年間,有一個叫做苦竹的僧人,鬍鬚和眉毛都是白色的,但容貌還是童子的模樣。苦竹的劍術已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整個長安沒有比他更厲害的劍客,許多年輕人慕名來到他的山門前,請求苦竹教習劍法。

  苦竹謙虛地說:“我的技藝並沒有達到通曉天地法則的地步,怎麼能夠做你們的師傅呢?”眾人不肯散去,苦竹只好收下三個徒弟。其中有個資質特別愚鈍的,名字叫做榮修。眾人都不解,詢問苦竹這件事情:“榮修出身寒門,對劍術一無所知,為什麼要捨棄那些聰明人而選擇他呢?”

  苦竹預言說:“這三個人中,其餘兩人會成為劍術方面的大師,只有榮修會成為宗師。”人們不以為然。

  三人苦練幾年,其餘兩人都已達到用劍氣就可開山裂石的地步,在江湖中擁有了很高的聲望,唯獨榮修只學會一些簡單的套路,動作笨拙不堪。人們更加認為苦竹之前的判斷是錯誤的。苦竹微笑著不說話,堅持自己的看法。

  榮修自感不如兩位師兄,於是跑來向苦竹辭行:“我花了三年的時間才達到別人學習一年的水平,這樣下去,我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名好的劍客。與其浪費您的心力,不如把學習世間高妙劍術的機會讓給別人。”

  苦竹說:“我所看中的正是你這一點。”於是從懷中掏出一塊綠色的玉石,放在榮修手上。玉石在榮修手中發出綠色光芒,看起來像冰塊一樣剔透,但它本身的溫度卻像火一樣灼人。榮修驚奇地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苦竹說:“當年的上古神樹被阿房宮一場大火燒去枝幹,我那時還只是一名幼童,跟隨父母到廢墟中搜尋寶物,便發現了這塊寶玉。神樹是天地中生養的靈物,這塊石頭就是靈樹的靈魂。”榮修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原來苦竹已經一千多歲了。

  榮修跪在地上說:“我所期盼的不過是成為好的劍客,並沒有想到會收到這樣的寶物。”

  苦竹說:“這塊玉石能夠幫助你的修行,但是如果你的德行敗壞,這塊玉石就會代我取走你的性命。”苦竹說完這番話就閉上眼睛圓寂了。

  榮修將“苦竹玉”鑲嵌在自己的寶劍中,每天勤加練習。三百斤的長劍在他的手中就如同鴻毛一樣輕,他的劍術漸漸超過了兩位師兄。因為勤奮和苦竹玉的緣故,榮修後來果然成為一代劍俠,出劍如同風馳電掣,可以做到一劍九孔。他的劍法自成一派,被江湖上年輕的仁俠所推崇。

  成名後,榮修仍然保持了謙厚的本性,並沒有因為出名而變得輕浮。他始終保持對劍術的好奇,不斷研習前輩的劍術,希望能達到苦竹所說的通曉天地的階段。

  北邙山有巨蟒出沒,禍害行人,許多俠客跑去剷除它們,最後卻被它們吃掉。榮修聽說後,騎馬仗劍而去。他在樹林中埋伏了三天三夜,不活動也不吃喝,和糙木沒有區別。一條赤色巨蟒從山洞中游出來,正好榮修的馬匹走過,赤蟒將馬纏死,吞入腹中,榮修卻在附近沒有動彈。

  赤色巨蟒感受到人的熱度,向榮修這邊游過來,張開大嘴,從榮修腳後跟處開始吞食,榮修也由它去,好像死了一樣。赤色巨蟒吞到一半時,榮修忽然抽出劍,割斷赤色巨蟒的嘴巴,劍一折,就將巨蟒的毒牙撬了下來。

  沒有想到山中還有三條巨蟒,它們聽到動靜後都趕了過來。它們在遊動時,樹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音,讓空曠的山谷更加詭秘。榮修並不害怕,知道這些巨蟒都是存活了千年的怪物,熟知人的習性,於是乾脆抱拳站在赤蟒的屍體旁等待。三條巨蟒齊頭並進,巨大的尾巴掃動著,如同三條皮鞭向榮修抽過來,榮修用劍輕易地撥了回去,持劍的手像風一樣,划過每一條巨蟒,劍刃在巨蟒的身上刮出銀色的火花。榮修的身體像劍一樣舞動,已經分不出哪個是劍哪個是人,只看到一團影子在閃現。

  沒過多長時間,榮修就把這些巨蟒全部殺死,並且撬下了它們的毒牙。他正準備離開時,忽然從山洞中走出一個怒氣沖沖的老人,鬚髮皆白,用樹葉遮住羞處,大聲呵斥榮修:“這些巨蟒都是天地間的神物,你為什麼要殺死它們?”

  榮修說:“因為它們禍害行人,我只不過是為民除害,並沒有做錯啊!”

  老人盤腿坐下,怒氣不減道:“它們並沒有禍害行人。這個山洞接通龍脈,所以裡面生長的生物都極大,如果殺死這些巨蟒,洞中的巨鼠就會變成人間的隱患。況且,巨蟒平素並不出山洞,只是碰巧被上山的獵人發現,獵人回去胡說八道,說北邙山的蛇怪作惡人間,其實這些傳言都不值得相信啊!”

  榮修感到羞愧,向老人跪下請求原諒。老人說:“只聽信謠言就魯莽行事,這樣是永遠沒有辦法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的!”榮修十分驚訝,老人竟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於是,他向老人討教天人合一的方法,老人說:“你手上的苦竹玉是上古神樹的精魄,而我卻是上古神樹的真身啊!”接著,老人將天地法則教授給榮修。之後,榮修果然大徹大悟,卻自此棄劍不用,遁走江湖,很少有人再看見他。至於老人教授給他什麼,他也隻字不曾提過。

  後來,他與會稽簡山公子交好,卻因為過江之禍,兩個人都死去了,苦竹玉從此不知所終。有人說曾經看見狂邪子柳決心佩戴過這塊玉石;也有人說這塊石頭隨榮修一起下葬了,江湖上出現的苦竹玉都是假冒的。眾說紛紜,皆不足為信了。

  第71章錄鬼簿(4)

  天授年間,瀘州學子紀生屢試不中,畏懼父親的威嚴,不敢返鄉,只好逗留京城。過了不久,他就把盤纏用光了,只得從客棧搬到城外的破廟居住,與販夫走卒們住在一起,幾乎過上了乞討的生活。

  一日傍晚,紀生在出城的路上看見一隻野兔,很想抓來當晚餐。他追趕那隻野兔一直到郊外,卻不小心走上岔道,最終也沒有抓到那隻兔子。紀生反覆走了幾遍,最後都走回原地。之前他一直聽那些同住的村夫講一些野狐奇談,知道自己可能落入了狐狸的陷阱,於是喊道:“我所畏懼的不是死亡,而是不知道怎麼死去。我希望布下這個陷阱的人能夠當面告訴我,我到底犯了什麼錯誤。”

  無人應答。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紀生更加畏懼,全身戰慄到說不出話來。忽然不遠處出現了一盞紅色的燈火,一個縹緲稚嫩的聲音問道:“請問客人是不是瀘州紀生?”

  紀生以為是路過的行人,高興地回答:“是啊!”

  “半年前,我見你的時候,你還穿著蘇州制的絲綢長袍,腰上佩戴寶玉,丰神俊秀,就像是降落人間的仙人一樣。沒想到現在你居然穿著破舊的布衣,整個人都憔悴委靡,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紀生羞愧地說:“人的境遇是由上天決定的啊!”

  那個說話的人走到紀生的面前,紀生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原來是一個紅衣童子,長得十分清秀,額頭上有一條深長的疤痕。童子說話十分老成,他對紀生說:“我姐姐和我就是來幫你改變境遇的!”

  紀生跟隨童子走到一個大宅前,宅邸用美玉做地磚,用輕薄的綢緞做帘子,還有輕柔的霧氣圍繞,雙足就像踏在雲端,場景如詩里的廣寒宮一般。紀生讚嘆:“這樣的景象不應該在人間出現。”

  過了不久,一個白衣女子迎出來,容貌清秀淡雅,一見紀生就跪下來,哭著說:“聽說您這半年過著窮困潦倒的生活,這實在是我的疏忽,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原諒。”

  紀生驚訝地說:“我並不認識你。”

  女子將之前的事情娓娓道來:“半年前,先生在城南的聽海樓喝酒,在酒窖里發現兩隻喝醉的狐狸,有沒有這回事?”

  紀生說:“有,是一隻稍大的白狐和一隻略小的赤狐。”

  女子哭得更加厲害,頭低伏在地上,說:“聽海樓的掌柜認為狐狸是邪魅之物,要將兩隻狐狸剮皮示眾。先生不忍,花重金將這兩隻狐買下,帶到城南放生。”

  紀生回答:“是有這麼一回事。”

  白衣女子更加泣不成聲:“我就是那隻白狐。剛才那個赤衣童子就是赤狐,他額頭上的傷疤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

  紀生聽後大吃一驚,將女子扶起來,說:“那不過是舉手之勞,並不值得被記住。”

  女子道:“希望能夠侍奉在先生的左右。”紀生以人妖殊途的理由婉拒。女子再三請求,以死相脅,紀生才同意女子陪侍左右。紀生為女子起名為“蒹葭”。

  蒹葭與紀生回到京城,以擅長釀酒聞名,喝過她釀的酒的人,沒有不稱讚的。她尤其擅長釀造葡萄酒,味道芳澤,回味綿長,被稱為長安一絕。

  紀生已經沒有生活上的擔憂,又在蒹葭的照顧之下,學業精進,在兩年之後的考試中金榜題名,被命為滄州刺史。而後官職節節攀升,年紀輕輕就已經在朝堂上占據重要的地位,可謂春風得意,但蒹葭卻越來越沉默寡言,容貌也不如往日明艷,經常呆坐在窗前。紀生問她:“聽說你最近飲食不進,有什麼事情讓你擔憂呢?”

  蒹葭緊皺眉頭,說:“一百年前,我的母親曾經將我許配給琅琊山的詭狐,他兇殘暴躁,法術高強。現在婚期將近,我恐怕以後不能陪伴在先生身邊了,這就是讓我擔憂的事情啊!”

  紀生沉吟片刻,說:“在我淪落江湖的時期,常常在民間行走,曾經認識過一些江湖上的俠士,其中有一個屠夫,名叫馬廉,聽說能夠降服妖邪。”

  二人找到馬廉,馬廉正在屠狗,技藝十分高超。此人容貌甚丑,卻十分講義氣,聽完紀生的講述之後,笑道:“這樣的小妖何必放在心上。事成之後,一定要給我幾壺蒹葭親手釀造的葡萄酒作為報酬。”紀生見他如此俠義,更加崇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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