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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明天我會換成吸附什麼,可是我能猜到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我有時候想,老天為什麼給予我的都是一些令人痛苦的東西,為什麼不讓我吸附錢,或者讓我吸附鑽石?哪怕一年吸附疲累,一年吸附錢,輪換也行啊。”

  確實如此,老天賦予了曉萱這種怪異的能力,卻不知道為什麼都是負面的東西。

  “有一段時間,我整天胡思亂想,想著明年後年會是什麼樣子,10年20年後又會是什麼樣子。想到最後,我甚至給自己安排了兩個終極命運結局:如果我能活到30歲,也許哪天一覺醒來,我會發現自己被深埋地下——我的吸附能力已經強到能夠吸附地球,可是地球面積和質量都太大了,所以我反而會被地球吸進去,就像當時我拿磁鐵去吸我的身體,反倒把磁鐵給吸進身體了。從此我就人間蒸發了,整個地球成為我一個人的大墳墓,不會有人看到我死後身上例如滿是吸附的垃圾,或者吸附太多的熱變成人干。許多年後,人們也許可以挖出我的化石。

  “如果我能活到40歲,也許我會成為世界的終結者。我知道宇宙是大爆炸產生的,也聽說過宇宙膨脹到極點就會慢慢收縮。所以,在我40歲的時候,我也許已經能夠吸附宇宙所有的物質,等到一切都壓縮到極致的時候,大爆炸再次發生,新的宇宙誕生。呵呵,我成為了創世神,一個可憐的、不能決定自己命運的創世神。”

  我聽到這裡,為她的一系列遭遇感到震驚,真不知道這個可憐的姑娘還會遭受怎樣悲慘的命運,又會被折磨到什麼時麼時候。

  等等!

  我忽然發現一個問題:曉萱過了五年這樣的生活,就算是今年只有25歲,又怎麼可能保持住美麗?

  還有,曉萱在講述的過程中,有時激動得聲音都有點變調了,可是她的神態仍然是冷冰冰的,絲毫看不出激動。她說話的時候我只顧去聽,沒有想那麼多,但第一個疑問產生後,其他的疑問就自然而然出現了。

  還有很久之前就藏在心頭的那個疑問:曉萱那雙修長白嫩的手,與她臉和脖子的膚色差別那麼大,這又是怎麼回事?

  “曉萱,我能最後問你一個問題嗎?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當我沒問好了,千萬別生氣……呃,為什麼你現在看起來仍然那麼漂亮,一點兒都看不出這五年的痕跡?”

  “呵呵,被你注意到了。”曉萱輕笑著,面無表情地說,“其實我上面說的話里有一段是假的,不過你應該聽不出來的。”

  “還記得我跟你說第一年的這一天我很高興嗎?那天我確實很高興,也打算高高興興地逛街買衣服,但是我沒想過要碰到前男友。不是我覺得他負心薄倖,而是我當時並沒有完全恢復,碰到前男友,他同樣不會要我的。”

  “哦?你沒有完全恢復?”我問道。

  “是啊,整整一年的時間,我都在吸附著灰塵,哪怕我用洗潔精來洗,第二天也免不了重複這個過程。那會兒我還不知道是自己吸附了灰塵,一整年的重複,怎麼可能不留下印記?”曉萱回答道。

  “記得第二年我說的吸附水汽嗎?各種各樣的水汽在我的身體上也留下了印記。有些水汽骯髒無比,還含有有害物質,它們和第一年殘留的灰塵結合在一起,於是第二年開始我的臉就結了一個薄薄的硬殼。別人總看我神情冰冷,以為我性情高傲,還給我起過外號,其實他們哪裡知道,我是根本做不出別的表情。”

  “我不知道如果強行打碎這個硬殼會發生什麼,也許我的整個臉都會血肉模糊。我不敢去冒那個險。”曉萱接著說道。

  “於是你就戴著這副面具一直過了四年?”

  “其實這樣也好。我發現在苦難中待久了的人很擅長苦中作樂,我後來想這樣也很好啊,省得被人看出我的痛苦,還會發現我在慢慢變老。可惜這個薄薄的硬殼臉不能替我擋住吸附,那些被吸附的物質還是從我的臉不停進入我的身體,我只能繼續戴著大框眼鏡和口罩。你看到的只是它們在我臉上留下的印記,第三年、第四年和第五年在我身體內留下的印記,絕不比這個硬殼臉小,我的身體裡已經是千瘡百孔。我看不到,可是感覺得到。”

  曉萱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連這個秘密也說了出來,我心裡放鬆了很多。哪怕明天又要開始新一輪的煎熬,也總還有一天的輕鬆不是?你也該走了,只當從來沒遇到過我。”

  第36章終結(5)

  確實,我該離開了。我偷偷關注了她一年,但那也只是關注罷了,不可能留下來跟她一起渡過那可能沒有盡頭的難關,她的經歷過於駭人,我沒那份勇氣。

  我站起身來,準備離開。曉萱也站起身,送我到門口。

  準備開門前,我想了想,還是回頭,對她說:“保重。”畢竟關注了她一年,我還是希望她明天能夠好起來,快樂地生活。

  等我去夠門把手的時候,卻拉了一個空。

  怎麼會這樣?

  我一愣神,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是向後傾斜的,這種情況下,我要是能夠得著門把手,反倒是怪事了。

  本能反應,我向後猛退了一步,這才穩住身形。這時,我的身體已經挨到了曉萱的兩隻手。

  為什麼我會突然向後傾斜?我心裡猛地一跳,一種可怕的預感在心裡升起。我使勁回過頭來,看向曉萱。

  但是曉萱並沒有看向我,她看的是自己的雙手,臉上是一副惶恐又絕望的表情,喃喃道:“為什麼會這樣?不是還有一晚上時間嗎,怎麼會提前?”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曉萱的雙手,她的雙手已經浸入我的身體。沒錯,是浸入,就像燒紅的針扎進蠟燭。

  我感覺到身體正在流失,曉萱的兩隻手就像兩塊竹炭,正在瘋狂地吸收著我的身體,仿佛沒有盡頭。很奇怪,我沒有感到疼痛,可是恐懼和絕望卻比疼痛更讓我瘋狂。我使勁抖動身體,猛烈向外掙扎,在地上連連跳著,我向曉萱大聲喊著:“快把手拿開!”卻掙不脫曉萱那雙手。

  我看到曉萱也在惶恐地使勁甩著手,想從我身體裡抽出來,可是同樣不行。一股非常強的吸力把我和曉萱的手粘在了一起,而且吸力還在迅速增強。

  我猛然明白了,曉萱新的一年開始了,要命的是,這次一天沒過完,新的吸附能力已經開始啟動。更要命的是,這次吸附的,是人,而我恰恰就出現在曉萱的面前,成為曉萱新年的第一個祭品!

  身體流失的速度更快了,我已經說不出話來。曉萱也說不出話來,只是痛苦絕望地看著我。她比我更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不出話來,是因為掙脫無望,而曉萱說不出話來,是因為五年來唯一的規律被打破。五年來,曉萱能夠堅持下去,就是因為找到這個規律,才讓自己覺得對人生有了一絲可以掌控的希望。但是現在,連這個規律也打破了,曉萱面臨的,又將是完全不可捉摸的人生。這次,還會不會有每年一換的規律?會不會每年有一天的“元旦假期”?我想曉萱同樣不知道。

  突然,我感到臉上一小片地方發癢,緊接著,我看到幾條鮮紅的極細的絲狀物正從我的臉上向曉萱的臉上飄去,就像細雨降到了乾涸已久的田地里,立馬就消失不見了。更為恐怖的是,細絲正在飛速生長,越來越多,很快,曉萱的臉上如同長出了一片很漂亮的暗紅色頭髮,在我們兩人中間飄蕩飛舞著,場面詭異至極。

  我感到臉上開始乾枯了,皮膚慢慢緊裹在臉頰上,飛舞的血絲中,我猛然看到曉萱的脖子有點異樣,一個小小的包慢慢鼓了起來,然後,小包的表面開始變得凹凸不平。隨著我的血肉不斷流失,小包的樣子越來越清晰了。就在我感覺骨頭開始蘇軟,再也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終於看清了那個小包的樣子。

  那是我的臉和曉萱的臉的結合……

  第37章門徒(1)

  周世錦嘴裡細細嚼著菜,手中的筷子卻像生了根。

  只是接了個電話,回來就失了魂似的,這副表情妻子梁衡只在許多年前見過一次,那時,周世錦正和幾個強手競爭周城第一人民醫院“頭把刀”的位置。

  “老周,菜不合胃口就算了,別勉強。”結婚16年,梁衡了解丈夫的一切習慣,知道怎樣獲得答案。

  “不是菜不好吃,”嘴上這麼說,周世錦卻索性放下了筷子,十指交錯,“是於揚。”

  “於揚?他又來找你論戰了?”

  周世錦臉上浮出不快的表情,看得出,他和於揚上次“論戰”很不愉快。

  於揚是他大學最要好的朋友,兩人一時並稱瑜亮。當時正流行古龍的小說,他倆有個諢號叫“絕代雙驕”。提起他們,學院教授無不讚賞有加。

  畢業後,兩人去了不同的城市,還保持著緊密聯繫。周世錦還以為,他們的友誼會一直保持下去。直到一次學術會議的舉行……

  那時二人都已在癌症學領域建樹頗豐,周世錦本想在會議之後和這位老同學好好聯絡下感情,誰知會中,於揚卻當著兩百多人的面,打斷了周世錦的發言,還放話讓他“重新認識癌症”。

  “你根本不知道癌症是什麼,它是一種身體的自我調節!”周世錦還記得於揚的表情,他在其中讀出了嘲諷。

  周世錦立馬有理有據地反駁。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癌症是正常細胞的變異,是奪取營養、自我壯大的毒瘤!說它是身體的自我調節,簡直荒謬無比!

  一次友好的學術交流會議,成了兩人論戰的舞台。會後,於揚還給周世錦打了電話,邀他當面再談,但周世錦拒絕了。於揚會上的發言好比當面讓一位文豪重新回去學小學語文!難道於揚不知道他在國內外權威醫學雜誌上發表過數十篇影響深遠的論文,是蜚聲全國的癌症學專家?

  會後,周世錦沒有片刻耽擱,立馬回到周城,二人闊別後的第一次重逢竟是如此收場。後來,除了過節客套而冷漠的寒暄,兩人再無任何交集……

  “老周,你怎麼不說話了?於揚找你有什麼事情?”梁衡將周世錦從回憶中拉出來。

  “於揚要轉來周城第一醫院。能醫不自醫,聽說他現在的情況不太好。”面對敏感話題,周世錦也小心地措辭。

  “什麼病?”

  周世錦沉默了一會兒:“癌症。”

  梁衡長時間地看著周世錦。丈夫年過不惑,溫文爾雅,很少如此嚴肅。“不管怎麼說,最後他還是信你。”她柔聲說,既是肯定,又是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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