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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吳醫生低估了嚴永橋的神經類型。在經歷了死去活來的電休克治療後,在大量的精神病藥物使嚴永橋恍惚得像一個影子以後,他的更加瘋狂的妄想卻使他活了下來。他扔掉了身上的住院服(一個流浪漢穿上這衣服後死在車輪下了),然後,他便像鬼魂似的在夜裡出沒,直到在醫院後面那條漲水的獾河中發現了他的屍體。當時,醫院的醫生護士們驚奇不已:早已死於車禍的嚴永橋怎麼會在幾個月後又屍身完好地出現在河中呢?

  發現嚴永橋的屍體,是在去年,我離開醫院後的第三天,董楓在電話上告訴了我這個消息,從聲音上可以感到董楓萬分驚恐。

  我立即趕了過去。嚴永橋的屍體還躺在河岸上,他腫脹的面部讓人看一眼也要作嘔。河灘上圍了很多人,其中一些靠拾垃圾為生的流浪者認出了他們的這個鄰居。據他們講,嚴永橋幾個月來一直和他們在一起,就住在這河流上游的一幢廢樓里,那是一個破產了的建築商遺留在那裡的一幢未完工的樓房。流浪漢們看出他是個瘋子,可憐他,便給他些吃的。據說他白天睡覺,晚上就躥出去了,他說他有一個漂亮的老婆在醫院裡上班。每當這時,流浪漢們就鬨笑。這個瘋子還認真地說,真的。然後就沿著深夜的河邊走了,直到天亮前才回來。流浪漢們說,沒想到,他怎麼會掉進河裡去了呢?他們認為,嚴永橋儘管是個瘋子,但說話時語言清晰。如果不了解他所說的事都是狂想,還以為他是個正常人呢。

  當時,吳醫生也站在河岸上,這個一直在追殺嚴永橋的復仇者此刻面容平靜,我知道他的復仇終於有結果了,儘管我無法猜測昨天夜裡從醫院到這河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一年過去了,報紙上的這則火災消息再次使我觸目驚心。

  我拿出手機給董楓打電話,幾聲占線的忙音過後,語音提示說對方正在通話。我將報紙放在旁邊的小桌上,看見碧藍的池水中一個嗆了水的小孩正在哇哇直哭,年輕的母親在旁邊安慰他,並伸出線條優美的胳膊將游泳的姿勢比劃給小孩看。

  我再次給董楓撥去電話,通了。我說你的電話可忙乎了,她說剛才正在和張江通話。張江又放暑假了,他們正相約出去旅遊。董楓說,我們想邀請你同路,行嗎?我說算了,我給你們做“燈泡”會照得你們不自在的。董楓在電話里咯咯地笑。我問她看報紙了嗎?夏宇燒房子了。她說都知道了。我問她吳醫生的情況怎麼樣,她說吳醫生辭職走了,今天早上走的。董楓替他拎行李到大門口,問他去哪裡,他說不知道。還回來嗎?他搖搖頭,然後便對董楓揮揮手,搭上車走了。

  對吳醫生的離開,董楓非常困惑。我比她明白一些,但心裡仍然沉甸甸的。

  轉眼到了農曆的七月半,中元節,是該給逝去的親人友人上墳的時候了。謝曉婷打來電話,約我和吳醫生一起去給卓然上墳。她說去年本來約好今年清明節去上墳的。可她當時正在外地出差,沒能實現去祭奠卓然的願望,現在利用中元節補上。

  我說吳醫生已離開醫院了,謝曉婷很吃驚,連連追問為什麼,我說不知道。她問還能聯繫上嗎?我說不可能了。這樣吧,我陪你去卓然的墳上吧。

  我和謝曉婷去公墓那天下著小雨。下午到達墓地時雨停了,但天空仍然陰沉沉的。墓地建在一大片山坡上,層層疊疊的墓陵讓人的心裡產生出一種異樣的沉重感。有風吹過,空中便飛起一些紙屑和靈幡的飄帶。

  謝曉婷的面容顯得很悽然。她說,想到今天來看卓然,從早晨起心裡就難受。想到當初同寢室的郭穎、卓然和她自己,現在相距得這樣遠了。當然,郭穎從國外回來大家還有見面的時候,而卓然自從在大二撒手西歸以後,在地下一躺已是十五年了。

  謝曉婷停了下來,擦了擦淌下的眼淚。我接過她的提包,裡面裝著給卓然帶來的水果、香蠟、冥錢,還有卓然最喜歡的絨毛玩具,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狗。

  我們來到了卓然的墓前。有誰已經來過了呢?我和謝曉婷同時看見,一大叢紅色的玫瑰靜靜地躺在卓然的墓碑前。即使在陰沉的天空下,這紅色的玫瑰也顯得那樣鮮艷奪目,它們在風中微微顫動著,像是在傾訴著無盡的話語……

  後記

  這本書寫於2001年初冬,完稿時已是又一年的冬季了。紙上的懸疑驚悚愛恨情仇終有了結的時候,而大自然用春水冬雪的輪迴提示著真實的生活很難謝幕。

  一年來,書中人物陪我在驚悚的氛圍中,對愛和恨這個人生永恆的主題體會得如此驚心動魄,停筆之時,我對他們充滿眷念。

  在本書的寫作過程中,還要感謝M•T醫學博士,他的書齋和人生經歷使我受益匪淺;還有那個在刑警隊幹了八年的警察朋友,每次聊天時他都會為我泡上跟中藥一樣顏色的濃茶。當然,我還要特別感謝S•H精神病院的醫生和護士們,他們分別是:極具人道精神的K主任醫生;在醫院工作了二十年的S護士長;還有經驗豐富的住院部醫生和年輕的護士們,他們對我了解人的像迷宮一樣的精神圖案提供了熱情的幫助,我真誠地感謝他們。

  作者

  2002年12月1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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