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現在已經沒有了。

  反覆在記憶中出現的妻子那時的話,也可以心平氣和的聽取。

  她,已經去了那麼遙遠的地方——。

  留下的只有語言而已。

  非人。

  說的沒錯。

  自我的輪廓既然已經消失,我已經不是人了。化為未明的東西。

  境界線的模糊。

  我,已經不是我。

  那,這個感觸又是怎麼回事。

  身體表面溶解,滌盪,和身體以外的所有漸漸融合,只有一個地方,只有那麼一小片面積,仿佛還在昭示著【我】的存在。

  這是——。

  手掌嗎。

  右手掌的——。

  啊。

  和那個孩子牽手時,這是那個死去孩子,死去女兒手的感觸。

  僅此而已嗎。

  睜開了眼睛。

  自從來到廟裡,早晨總能倏忽一下自然醒來,然而今天卻不想起來。

  緊握右手。

  然後,張開細眼打開手掌,眺望著掌心。

  沒有輪廓但還有實體。沒有什麼改變。褶皺紋點。色形俱已見慣。

  細小柔軟的手。

  回想,總像是已經變成別人的相冊一樣,只有皮膚似乎還能記起。

  天色已明。於我不多的晚點。

  說是晚點實際上並沒有規定的起床時間,自己也沒有設定。睡過一天也沒人責備。大早起來也沒有獎勵。

  翻身朝上。

  天花板。

  慢慢側身。

  枕邊放著吊飾。

  ——這是。

  小人的名字叫什麼來著。明明有說過的。

  看著手掌。

  感觸還在,卻也僅此而已。

  兩手交替的動作,仿佛禁言般在想像中逡巡。

  就像是,日野的罪行。

  把未菜美,按在水裡。

  那天,那個地方,日野也在。

  只是鬆手的瞬間牽走未菜美,按在水裡殺死,奪走那個掛飾。

  ——確定嗎。

  日野。

  看上去挺溫柔的啊,看上去挺誠實的啊。

  但,也殺了人。

  殺了那么小,那麼可愛的孩子。

  我的——女兒。

  我的。

  不,我,已經不是我。所以那個孩子,也不是我的女兒。

  只是,年幼可愛的女孩。天真無邪的存在。

  沒有更多的認識。

  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然而——。

  確實和平時不一樣。

  這股違和感是因為自己嗎,還是不是,我已經不知道。

  無所謂。橫豎走樣,天井地板,都沒有什麼變化吧。

  沒有自己這重基準的話,橫豎沒有意義,天井地板何物。

  怔怔的望著掛飾的時候門被拉開,橫著的雙腳,不,橫著的是我。女人的——腳。

  塚本嗎。

  起來前塚本【尾田桑】這樣叫我。

  和荻野還有鍋谷不同,塚本直接主動和我說話極少,掛飾拿來的時候基本可以說是第一次。

  “尾田桑……”

  再次見我名字之後,瞥見到了地板上的掛飾,沉默了。

  “什麼事……”

  “尾田桑——那個對尾田桑來說不是什麼大事,那個鍋谷桑他……”

  再次的沉默。

  “你說鍋谷怎麼了……”

  “應該怎麼說呢,那個由里醬,被日野桑……”

  殺死了嗎我的質問招來一句請不要開玩笑的回應。

  “那……”

  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吧。

  “只是心裡毛毛的……”

  “日野確實是那種感覺吧。從你們年輕女孩子眼裡看來……”

  “不是說這個——不不,這點雖然是事實,那個,日野桑他,這幾天一直跟著由里醬……”

  “做什麼了嗎?”

  “說是要好好看看她……”

  像是日野會做的事情。

  “沒有理由出手吧。那還真是讓人心裡不舒服。對於這種人說他兩句也沒什麼……”

  “有問題……”

  “生氣了嗎,日野……”

  “生氣的是鍋谷桑……”

  “誒?說要殺人嗎?”

  “呃……”

  砰砰通通,傳來和寺廟的氛圍相違的聲音。

  這片喧囂,才是覺得和平常不一樣的正體。

  “尾田桑,能制止他嗎。鍋谷桑只聽尾田桑的話……”

  “制止嗎?”

  麻煩啊,雖然這麼想,沒有說出口。

  塚本的話,仿佛是剛才為止曾經妻子發言的延長線上一樣。

  我再一次看著手掌。

  只有這個部分,還是人嗎。溫熱的記憶如僅剩的薄膜殘存,隔絕著外界和內面。

  用手抓起掛飾,我站了起來。

  走廊的喧囂聲更加壯大。聲音是鍋谷的,但好像不止一兩個人的樣子。

  從本堂方向傳來。

  “老爺子呢?”

  “住持不知道去哪了……”

  “躲起來了嗎。可惡……”

  老狐狸湛宥,不可能因為事情麻煩而臨陣脫逃,一定是躲在哪裡看著事情進展。

  就是這樣的人。

  穿過中庭。

  閉嘴混蛋之類的粗口流瀉而來。有一段時間沒聽到這樣的話了。山林中本來不允許發出的,所謂髒話,雜言。

  本堂里,僧人們圍著什麼來回走動。

  腦中浮現的是鍋谷騎在日野身上要下殺手的畫面。

  也許是殺江木的印象太過強烈。

  哇的一聲,荻野從僧人環抱中摔了出來。

  疼……的聲音。

  “這個混蛋,夠了吧……”

  高濱由里一副害怕的樣子蹲在柱子後面。我先走去那邊。

  “發生什麼了?”

  “尾田桑,阿鍋他……”

  “阿鍋?”

  叫的這麼親熱,鍋谷可是曾經要殺你的人啊,這……腦中突然迸發出這些想法。

  不——倒不如說沒什麼好奇怪的。

  結局鍋谷沒有下手。下不了手。說要下手的是我。這個意義上也可說鍋谷是這個姑娘的恩人。

  抬頭看我的由里還透漏著稚氣。眼睛浮腫,眼淚旋在眼窩裡,和第一次見面時相比,現在簡直人味十足。整體上的感覺,是比實際年齡小多了。

  阿鍋要被殺了,由里乳臭未乾的淚聲。

  “鍋谷?”

  扭頭看去——

  好像我的預想出錯了。騎在上面的是,日野。

  容易衝動的鍋谷並不意味著戰鬥能力也高。力氣是有腦袋卻不怎麼靈光。手裡有刀的話另說,沒有的話就完全不行了。沒見過陣仗的對手還好說。本身其實是個膽小的人,對方不吃這套的話連中學生都敵不過。說到底,激情之下衝動出手的鍋谷就是個白痴,實際上對於打架很不在行。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