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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是誰?”

  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阿榮猛地轉了個身。不知不覺間,老人、大個子和那詭異的祈禱師的身影都已消失不見。四周被怪異的火焰和不祥的黑暗所籠罩。

  “阿榮姐,是我呀。靄船,削掛的林藏呀。”

  “你說什麼?別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我。我……可是野干阿榮。”

  “騙?騙你做什麼?”

  就在背後。轉身。所以在背後。她將燈籠湊上前去。死人的火讓原本能看見的東西都變得看不見了。

  “林……林藏!”是林藏。不知為何他的身上還是濕的,像被水淋過一般。

  “你……你還活著?”阿榮說。她將燈籠扔到一邊,朝林藏奔去。“你竟然還玩這種把戲。費這麼大事騙來騙去的。你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什麼追隨阿妙去了,什麼投海自盡了。我比誰都清楚,你不是能做出那種事的人。你看你這一身的水腥味。既然都回大坂了,為什麼不來露個面?既然你還活著……”

  “我沒活著。”

  “你怎麼還說那種鬼話?死人能站在這裡嗎?那我現在摸著的是誰?”

  柔滑而細膩的面頰,深陷的眼睛,薄嘴唇。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當然不會變了。因為我死了嘛。”

  “別鬧了。你還在害怕十六年前那件事嗎?你看,不用再擔心了。辰造已經死了。來來,你看看那邊的棺材。那麼厲害的辰造,竟然就像小雞一樣被擰斷了脖子。已經沒人再追殺你了,你可以放心了。”

  “啊,那些我都知道了。辰造已經來我這邊了。是大姐殺的嗎?”

  “殺人的是一文字屋,不是我也不是你。你可以放心了。”

  叔公已經死了。

  “他已為我寫好了託付後事的書信。林藏,跟放龜辰造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只有我一個了。只有他兄弟的孫女,我,才是死在那裡的那傢伙的親人。他從不信任任何一個手下,就連親人都不相信。可是,我不一樣。”

  “你不一樣?”

  “是。辰造答應過我,一旦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所有身家將全部由我來繼承,他還把這些寫下來交給了我。你看,他現在死了。這樣一來,他的財產、房屋,還有放龜一派所有的地盤,一切都是我的了。他的手下也不敢反抗。從今往後,我野干阿榮就是當家了。怎麼樣?跟我……跟我一起……一起掌管這個大家族吧。啊?林藏!”我一直,一直對你……為了你,為你!我想要你。

  “阿榮姐。”

  “你又要說什麼?”

  “辰造的確是個可怕的人,連親人都不信任。他為何只信任阿榮姐你呢?辰造,他可是把跟你血脈相連的親妹妹阿妙給殺了呀。”

  “怎麼,林藏,你還不相信我嗎?你可以放心了。我的確得到了信任。我做了讓他可以相信我的事。而且,那些都已經無所謂了。辰造已經死了。”

  “那是不行的。我也已經死了。”

  “幹什麼?耍人也要有個限度啊。你就那麼沒用嗎?都已經看到屍體了你還怕麼?還是說,你在懷疑我?”

  “大姐,你究竟做了什麼事?他如此信任你,甚至專門為你留下了書信,我不相信。你只是個賣雜貨的,只是個倔強的小姑娘。辰造是惡人。同樣是他兄弟的孫女阿妙,不就像螻蟻一般被他殺了嗎?”

  “哼。都過去十六年了,你還是對阿妙念念不忘。”可恨!可恨可恨!“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林藏,十六年前,將你的計劃泄露給辰造的……是我。你通過阿妙接近辰造,試圖揭穿他背地裡醜惡嘴臉的事——我都從阿妙那裡聽說了。阿妙她真是傻,竟然大言不慚地說,不能容忍辰造作惡。明明我們就是靠辰造施捨的錢活下來的,明明我們就是靠著辰造在背地裡的援助才勉強過上了安穩日子,她那算什麼口氣!這世上不是光靠說點漂亮話就能活下去。吃飯要錢,穿衣也要錢。弱者為了生存下去,就要拋棄一切。光靠仁義道德過不上好日子,所以……”

  “所以你就告密了嗎?”另一個方向又有聲音傳來,阿榮轉身。“所以你就把我出賣給辰造了嗎?姐姐。”

  “阿……阿妙!”

  在一片死人的火焰之中,阿妙漸漸現出身形。

  “阿、阿妙……不,這不可能!你已經死了。十六年前就已經死了!”

  “對呀。我就是被這樣砍死的。好痛啊姐姐。”阿妙被人從肩膀斜著砍了下去。“我真沒想到啊,自己竟然會突然被砍死。他們把我帶到裡頭,帶到叔公面前跟林藏並排站著,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呢,就被砍死了。就在叔公面前。我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什麼都不明白。所以就迷路了。姐姐。”

  “迷……迷路?”

  “是呀。在六道輪迴的路上,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好。一直迷路到現在呢。”

  “我一直以為那是我自己的錯,阿榮姐。阿妙的死,還有她死後的迷途,我一直以為都怪我自己。當初,我確實打算設計對付辰造。那是因為有人來求我們,說辰造是個為錢殺人的惡徒,絕不能輕易放過。”

  “是求一文字屋吧?”

  “是。可我們什麼證據都沒有,這樣一文字屋決不會輕易開戰。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就沒法下手。就算真的殺了辰造,也難保他的手下不來追究,所以我們才想得到證據。於是,仁藏想出了一個辦法。他提議,只要去求辰造來殺了自己就可以。於是,我就成了那個被派去找辰造,讓他去殺一文字屋仁藏的人。”

  “殺了他自己……”

  “只要對方來下手,那就成了鐵證。可是,我當時猶豫了。因為敵人不是別人,而是阿妙這個跟我定下終身的女人的叔公。我覺得不能瞞著她擅自行動。幾經思索之後,我把一切都告訴了阿妙。那不是一個江湖中人該做的事。”林藏說,“那時候我就像一個還穿著開襠褲的小孩子,有些秘密是連親兄弟都不能透露的,可我,我卻跟阿妙……我就是不願意欺騙阿妙。所以,我告訴了她。我真傻,簡直傻得無可救藥。可是,阿妙理解我。”

  “我無法容忍。我願意相信林藏。對於叔公竟然做著殺人越貨的買賣,我無論如何無法原諒。雖然姐姐你說,我們是他用那種錢養大的,是那種錢讓我們得以過上生活,但正因為這樣,我才更不甘。一想到是靠一條條人命換來的髒錢才讓我們吃上飯活了下來,我簡直無地自容。”

  所以……“阿妙說她要自己去。她說辰造疑心太重,絕不是那麼好騙。可是,她是辰造的親人,至少他不會完全不相信自己……我錯了。本該有其他的辦法。接受了她的提議是我不好。我一直這樣認為。算了,事情已然如此。不管我如何選擇,面對的都將是一座危險的獨木橋。我本不該將阿妙捲入那件事情。可是沒想到,真沒想到,面對血脈相連的阿妙,辰造竟然真能毫不猶豫地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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