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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宿舍樓里並沒有人養花,怎麼會有花瓶砸下。警察和校方保衛處成立了聯合調查組也沒有查出什麼來,最後只能不了了之。整個大學校園裡人心惶惶,生怕天上突然掉落一個花瓶,把自己砸死。

  如果朱南海不死,我不會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只有我知道,朱南海的死和我有關。我不可能告訴任何人,我在那個星期天中午說過的惡毒之語,也不可能告訴任何人,我體內藏著一隻黃鼠狼和王海榮的魂魄。有種神秘的力量使朱南海死於非命,這種神秘的力量來自我體內,突然間,我變得無比的驚恐。

  朱南海不該死,真的不該。他沒有錯,愛一個人怎麼會有錯。想起他那碩大的頭顱和灼熱的目光,還有他那身灰色的西裝以及那束玫瑰花,我的心在顫慄。我是個殺人兇手!深深的自責和恐懼占據了我的心靈。我總是獨自來到無人的角落,悄悄地哭泣,我為朱南海哭泣,當我哭泣的時候,就會起風,我可以感覺到朱南海的魂魄在呼號。我知道,這個世界又多了一個無處安放的魂靈。

  我對著體內的黃鼠狼說,你走吧,不要居住在我身體裡了,我也不要那神秘的力量了。可它以沉默的態度對待我,這種沉默令我更加恐懼,我害怕會突然產生惡毒的想法,使那些無辜的人們受到傷害。還有王海榮的魂魄也在沉默,就是朱南海的魂靈在風中呼號時,他也保持沉默。

  我不敢讓任何人深入我的內心世界。

  在人們面前,我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朱南海的死是輕描淡寫的事情,越是這樣掩飾,我內心就越痛苦。總是趾高氣揚的女同學趙燕,在朱南海死後的某個晚上,用古怪的目光瞥了我一眼說:“肖阿紅,朱南海不是喜歡你嗎,他死了,怎麼不見你傷心哪?”同宿舍的其他女同學也用怪異的目光審視我。那時,我仿佛站在一個審判台上,她們是法官,企圖用目光穿透我的靈魂。我努力克制自己可怕的情緒,一言不發,我清楚體內的黃鼠狼在蠢蠢欲動,我怕一出口就會傷害她們,於是沉默地離開了宿舍。她們在我身後說我是冷血動物,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

  我來到一個無人的陰暗角落,顯得特別難過。

  此時要是母親肖三娘在我身邊,我會撲在她懷裡痛哭,邊哭邊告訴她,那隻黃鼠狼並沒有離開我的身體。她一定會讓它離開,她有這個能力。而我沒有這個能力。肖三娘離我很遙遠,她觸摸不到我,不能給我溫暖。在這個落寞的夜晚,我一次次地央求黃鼠狼從我體內離開。它還是用沉默對待我。我突然暴怒,握緊拳頭使勁地擂打自己的腹部,邊打邊喊叫:“害人精,你趕快走哇,我恨你了,恨死你了!你為什麼不走呀!害人精,你趕快走吧,我要過正常人的生活,我已經受夠你了!”

  它沉默著,任憑我憤怒地喊叫。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身後的那棵香樟樹後面躲藏著一個人,他在偷窺?我頓時沉寂下來,迴轉身,躡手躡腳地朝香樟樹走過去。此時,體內的黃鼠狼甦醒了,它在說,這是個危險的人,你別靠近他,別靠近!我在和它對抗,偏要走過去。我還沒有靠近那棵香樟樹,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很快地消失,那人已經跑遠,我連他的背影也沒有看見。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

  他是不是發現了我內心的秘密?

  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恐懼潮水般將我淹沒。我真的希望黃鼠狼趕快離開我的身體,它和我一起呆了那麼多年,已經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對它有深厚的感情,如果不是因為朱南海的死,我也許會和它和平共處下去。現在,如果它不離開我的身體,它會因為我而受到傷害。我不希望它傷害別人,也不希望它被人傷害,我此時感情異常複雜。

  恐懼中,我失去了理智。

  我回到宿舍拿了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回到了那昏暗的角落。我用刀尖對著自己的腹部,顫聲說:“你快走吧,你不走我就用刀剖開肚子,讓你無處藏身。”

  它在沉默。

  我還是顫聲說:“我不是和你開玩笑的,你趕快走吧!”

  它還在沉默。

  握刀的手在發抖,一股熱血衝上了我的腦門。

  刀插進了我的肚子。

  我聽到一聲尖銳的哀鳴。

  如果不是宿舍里的同學發現我回去拿刀時的神色不對,她們或者不會跟出來,也不會救我。我在醫院裡的病床上清醒過來的時候,看到許多關切的臉,她們是我的同學。我驚訝極了,她們怎麼會在這裡,平常都不搭理我。

  趙燕動情地說:“阿紅,我們錯怪你了,不應該說那些話刺激你的。現在我們知道了,朱南海走了,你是多麼的痛苦。平常我們也很少關心你,總以為你是個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對不起,阿紅!你要想開點,好好活著是對逝者最好的紀念。”

  我聽明白了,原來她們認為我是為了朱南海殉情自殺。我怎麼會自殺呢,我還沒有為王海榮找到安放魂魄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我要死了,肖三娘怎麼辦,她已經風燭殘年,我答應過她,參加工作後就把她接出來一起住,不會讓她在野豬坳鄉村孤獨死去。

  我朝她們笑笑:“謝謝你們!”

  我不會對她們解釋什麼,她們怎麼想就怎麼想吧,這樣也好,人們也不會懷疑我什麼了。

  我的肚子空空蕩蕩的。

  那和我相伴了多年的黃鼠狼呢?

  我心裡隱隱作痛。

  蘇小傘的悲傷不是那麼容易消失的。

  死亡的陰影占據了她的心靈。

  她心情平靜了些,企圖用工作來消解悲傷的情緒。結果看了幾頁書稿,就無法繼續。電腦屏幕上浮現向含蘭灰暗的臉,像是在對她說:“小傘,我是冤死的呀——”

  蘇小傘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陳懷遠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的聲音開得很響。

  蘇小傘大聲說:“陳懷遠,你電視聲音能不能開小點!我不曉得你哪來的好心情,可以心安理得地看垃圾電視劇!”

  陳懷遠把電視聲音調小了些,嘟囔道:“人都死了,悲傷有什麼用!”

  “你——”蘇小傘眼淚汪汪,憤怒地盯著他。

  陳懷遠若無其事地繼續看電視。

  蘇小傘嘆了口氣,抹了抹眼睛,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說不準,向含蘭死了,他心裡高興著呢,因為沒有人會說他什麼了。

  蘇小傘突然想起了那個小白臉警官。

  找出了他的警民聯繫卡,上面有他的名字和電話。他叫鍾飛揚。蘇小傘走進了臥室,關上門,撥通了鍾飛揚的電話。

  “請問是鍾飛揚警官嗎?”

  “我是鍾飛揚。你是?”

  “我是蘇小傘,就是昨天你給我錄口供的——”

  “明白了,是蘇小姐。你有什麼事情嗎?”

  “我想問一下,我朋友向含蘭是怎麼死的?”

  “哦,我現在很忙,你可以去買張今天的晚報,上面有關於這個案子的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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