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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木和豆丫緊緊地抱在了一起,此時的P島在她們的心中變成了一個荒蠻之地。

  突然,房間裡靜了下來,什麼聲音都在剎那間中止了。屋外的暴風雨的聲音也聽不見了。寂靜,她們可以相互聽到對方強有力的心跳聲和急促的呼吸,寂靜,就是一根頭髮掉落在地上也能清晰地聽見。這樣的寂靜讓她們更加恐懼,她們抱在一起,相互感覺到對方身體的顫慄。

  就這麼寂靜了一會,突然又響起了恩雅的愛爾蘭音樂。木木聽到了恩雅的愛爾蘭音樂,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恩雅的歌聲讓她慢慢平靜下來。

  可是這種歌聲維持了幾分鐘之後,音樂聲又被嘈雜的聲音替代了,她們可以聽到海浪中許多人的呼號聲,有男人的呼救,有女人的尖叫,有孩子的哭喊……豆丫開始尖叫,這種尖叫迅速被那些嘈雜的聲音給吞沒了。

  木木突然從床上爬起來,她衝到電腦前,試圖把音樂停止,可是電腦如同死機了一般,對她的動作毫無反應。

  豆丫還在尖叫。木木一手拔掉了電源,並且把電腦的電池板也拔了下來。可是,電腦居然還亮著,居然如同有生命般亮著。聲音還在繼續……木木驚呆了,她迅速跑回了床上,和豆丫抱在一起,她可以感到豆丫的顫抖和自己的顫抖,在這些聲音里顫慄。

  ……就這樣,一次一次地響起愛爾蘭音樂,一次一次地響起嘈雜的聲音,一次一次地寂靜無聲……

  她們一夜未眠,緊緊相擁,在這些聲音的交替中直到天明。

  在暴風雨結束後,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走過窗戶,探進虛掩的窗簾,聲音突然停止了,電腦也突然暗了,一切重歸完全的寂靜。木木受了一夜的驚嚇,已經身心疲倦,沒有一點食慾。她和豆丫一樣,只想馬上離開P島。豆丫不想出門,她不想看見門外的一切,包括P島美麗的清晨。

  木木勸她,你不出去,我們怎麼離開P島呢?

  豆丫在木木持續的勸說下,終於走出了小木屋的門。

  屋外陽光炫目,豆丫趕緊戴上了墨鏡。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而豆丫心裡卻一片灰暗。

  張藍把小象牙掛墜扔掉的舉動在李梨眼中顯得很反常。她扔掉小象牙掛墜意味著什麼。李梨的思慮讓他沉重起來,如果以後的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樣開始,那麼他們的婚姻生活或許會美滿起來。他嚮往著這樣的生活,可他的心中有那麼一個山洞,有那麼多的聲音,有那麼一雙憤怒無助的眼睛,有一把無法平息的復仇之火。多少次,他想和張藍和盤托出,那樣她會不會理解自己,重新接受自己,他自己會不會因此而平靜,再不會產生罪惡的躁動。李梨十分明白自己是罪惡的,他那顆負罪的心只有在張藍目光的撫慰下才會平靜。其實他早就發現自己離不開張藍了,她是他心中的女神,或許只有張藍才能拯救他的生活,拯救他的肉體和靈魂。

  李梨在這天開始後就看到了某種希望,他希望自己和張藍一直這樣幸福快樂地生活,永遠不要結束。可是,當他們這次旅行結束回到上海後會怎麼樣呢?李梨不敢往下想了。有一點他很確定,張藍再也容忍不了他在外面和別的女人有染了。這是他們婚姻破裂的根源。

  李梨思考良久,他決定在今天,和張藍說出心中的秘密,他希望張藍能夠諒解自己,他希望自己說出那個秘密後就把它徹底的遺忘,他要從此做一個健康陽光的人,他要把心底的陰暗一掃而空。

  李梨的眼中跳躍著鮮活的火苗,似乎他和張藍的美好生活已經開始了。

  李梨鼓足了勇氣,他要向張藍說出那個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關於那個山洞……張藍和李梨在一棵樹下坐在躺椅上看著大海。

  李梨小心翼翼地說,藍,我有一件事情想對你說。

  張藍看了李梨一眼,她覺得李梨今天像一個小學生在和老師說話,有些羞澀又有點顧忌。

  張藍笑了笑,你說吧,說什麼都成。

  李梨的鼻子抽動著,欲言又止的樣子。

  張藍見他如此,便鼓勵道,親愛的,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吧,憋在心裡難受。

  李梨就嘆了一口氣打開了話匣子。他的話語讓張藍在傾聽的過程中臉色漸漸陰沉起來。

  我沒想到會那樣,那時候我才6歲。

  那天是個陰天,我一大早起來就感覺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

  我看著父親整個上午都在磨一把砍柴刀。

  我站在父親的面前問,爸,你磨刀幹什麼呢?

  父親的臉豬肝一樣脹得通紅,他沒有說話。

  那個上午我都沒有看到母親。

  母親是我們村裡的美人。我打記事起就聽說了母親的那些風流傳說,那些在我們村里乃至整個鄉鎮的風流傳說。但我從來不信,在我6歲前,我絕對不相信關於母親的那些風言風語。她在我眼裡永遠是那麼的溫柔美麗。

  母親在那個上午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

  父親磨完刀,就坐在院子裡的竹椅上抽菸,他抽的是水煙,我看見他雙手緊緊抱著水煙筒,用力地抽吸著,仿佛要把自己的肺都抽吸出來,喉嚨里不停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那天上午我一直在父親的身邊,我看著他磨刀,又看著他抽水煙。父親抽菸的樣子那麼兇狠,我很少看到他那麼兇狠而使勁地抽菸。他把打滿補丁的袖子卷了起來,露出古銅色的青筋暴露的手臂。

  我一直以為父親的那雙手臂充滿了力量,可我錯了,它原來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吃完午飯,其實那不叫午飯,只是一碗地瓜湯。

  那是饑饉的春天,上面的救濟糧又沒有下來,田野上青黃不接,生產隊的穀倉里空無一物。我們家不知道怎麼樣度過這個飢餓的春天。

  父親喝完地瓜湯後就對我說,梨子,你在家裡呆著,哪裡也不要去,等著爸爸回來,我做完一件事之後就回來。

  我不知道他要到哪裡去,也不知道他要去幹什麼,我只知道那天父親豬肝色的臉十分的異常。

  父親提著他磨好的那把砍柴刀就出門去了,不一會他又倒了回來,他的眼中含著淚水,沙啞著嗓子對我說,梨子,你在家好好呆著,等著爸爸回來。

  父親的最後一句話觸動了我,6歲的我隱隱感到了不安。

  我看著父親提著砍柴刀走出了家門,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家門。

  我在後面悄悄地跟了上去,我要看看父親到底去哪裡,去幹什麼。

  父親一直朝山上走去,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跟蹤著他也出了家門。他邁開大步,一直朝山上走去。

  父親在一個山洞前停住了腳步,他在山洞口神色不安地徘徊了一會,然後才提著砍柴刀進了山洞。

  後來,我經常想,如果父親不走進那個山洞,或許一切都會改變,我的一生也會因此改變。

  ……那個被縛的男人就是我的父親,他看著母親和我們村裡的大隊支書幹著那喪盡天良的事情。大隊支書完事後還往我父親的臉上吐唾沫,他還撿起父親磨得鋒利的那把砍柴刀,對著父親冷笑,這刀有什麼用,你就是拿著槍也只能當作燒火棍用,你是個廢物,你知道麼,你是個廢物,吃軟飯的廢物,沒有你老婆,你早就餓死了,喝西北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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