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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T鎮,”我茫然地說,“你無法真正解釋它。你真相信德沃爾賄賂了每個人?可這還是無法解釋鎮上人那副無辜平和的樣子,不是嗎?”

  “他到處花錢,還讓奧斯古德——也許還有福特曼——散布流言。鎮上的人看上去至少和政治家一樣老實。”

  “那些被收買的人?”

  “是啊。哦,我見到了‘凱拉出走事件’里有可能替德沃爾作證的一個主要證人——喬伊斯?梅瑞爾。他和幾個親信就站在工具棚那邊。你有沒有注意到他?”

  我說沒有。

  “那傢伙准有一百三十歲了,”約翰說,“拄的拐杖有個大象屁眼那麼大的金杖頭。”

  “是《波士頓郵報》拐杖,由這兒最年長的人保留的。”

  “這我一點兒不懷疑他是通過誠實手段得到的。只要德沃爾的律師讓他踏上證人席,我一定叫他掉層皮。”約翰洋洋得意的自信中露出一絲寒氣。

  “我敢肯定。”我說,“可是瑪蒂的那些老朋友又怎麼會疏遠她呢?”我回想她曾說過討厭每個星期二的夜晚,討厭想起在她和丈夫邂逅的地方球賽還在照舊進行。

  “她還好,”約翰說,“我想她已經放棄了他們中的大多數,就像放棄一場註定了打敗的仗,不管怎麼說。”我對這點持懷疑態度——我仿佛記得對二十一歲的人而言很少有註定要打敗的仗——但我什麼也沒說。“她一直在努力堅持。她又孤獨又害怕,我猜她自己心裡可能已經開始放棄凱拉了,但現在她又找回了信心,這主要多虧遇見了你。她說你那一剎那給她帶去了想都不敢想的好運。”

  是嗎,也許吧。我突然想到喬的大哥弗蘭克曾說過,他不認為世界上存在“幸運”這種東西,只有命運和正確的抉擇。接著我又回想起T鎮地下縱橫交錯著無數光纜的情形,那些看不見但像鋼鐵一樣強大的聯繫。

  “約翰,聽證會後的這些天裡有個最重要的問題我忘了問,我們這麼關心的監護權案……究竟有沒有提上日程?”

  “問得好。我通過三個途徑查過,貝松奈特也查過,我認為還沒有,除非德沃爾和他的人真的作了大手腳,比方說把案子登記在另一個司法轄區。”

  “他們做得到嗎?登記在另一個轄區?”

  “也許。但我們不會查不出來。”

  “那麼,這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德沃爾快放棄了,”約翰乾脆地說,“目前為止,我看不出還能有什麼別的解釋。明天一早我就要回紐約了,不過我會和你保持聯繫的。如果這兒發生什麼事,你也跟我聯繫。”

  我說好的,然後上床去睡了。這一夜沒有女人光顧我的夢境,讓人安心。

  星期三中午我下樓去給茶加冰塊的時候,布蘭達?梅賽夫在門前露台上搭起了晾衣架,正在晾我的衣服。她的做法毫無疑問是她母親教的,把褲子和襯衫靠外掛,內衣內褲掛在里側,這樣一來好事的路人就看不見你貼身都穿些什麼了。

  “四點左右就可以收下來了。”梅賽夫太太準備走的時候說。像那些一輩子替富人“做事”的女人那樣,她用明亮而略帶不屑的眼睛看著我。“別忘了,別讓它們整晚掛在外頭——給露水打濕了穿著不舒服,除非再洗一遍。”

  我用最謙卑的姿態對她說我會記著收衣服的。然後問她——感覺像間諜在大使館的酒會上刺探情報——她覺得這房子還正常嗎。

  “怎麼個正常法?”她問道,一條眉毛向上挑起。

  “哦,是這樣,我有幾次聽到奇怪的聲響,在晚上。”

  她有點不以為然:“這房子是木頭的,對吧?是用木板一層層造起來的,一側的廂房靠著另一側。很可能你聽到的是風聲。”

  “沒鬧鬼,對嗎?”我說,似乎有點失望。

  “我從來沒見過,”她說道,口吻像個光在乎事實的會計師,“不過我媽說這兒的確有不少鬼。她說整個湖都在鬧鬼,印第安人的鬼魂,他們的早先住在這兒,一直到韋恩將軍把他們攆走;參加南北戰爭死在外頭的人的鬼魂——這裡出去參戰的有六百多人,諾南先生,可回來的卻不到一百五十人……這裡頭已經算上了那些躺在棺材裡回來的。我媽說在黑跡湖這邊兒出沒的還有那死掉的小黑鬼的鬼魂,可憐的小傢伙。他是‘紅項’樂隊一個成員的兒子,這事兒你知道。”

  “不——我只知道‘莎拉和紅頂’,但不知道這件事。”我停了一下,“他是淹死的嗎?”

  “才沒呢,被一個捕獸夾夾住了,幾乎掙扎了一整天,大聲叫救命,最後人們找到了他。他們保住了那條腿,可惜不該的,孩子得了血毒症,死了。那是一九O一年夏天的事情,我猜他們就是為這才離開的——這是一塊傷心地。但我媽媽告訴我那小傢伙還在這兒。她說,他還留在T鎮上。”

  我在想,要是我告訴梅賽夫太太,我從德里剛到鎮上的時候,那小傢伙很可能就在房子裡,而且打那之後還回來過幾次,不知她會怎麼說。

  “然後,還有肯尼?奧斯特的父親諾穆爾。”她說,“你知不知道那件事?哦,真可怕。”她看上去頗為得意——或許是因為知道這個可怕的故事,或許是因為有機會講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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