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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大馬鍋頭,請你去求求姑娘,讓她叫喚黑龍,在水潭裡找一找。」

  被哭聲騷擾的人與非人都這麼求他。

  「不用。」

  雷剛回答,跳入水潭中,來回搜尋好幾趟,才把墓碑找上岸,還把醉鬼送回墳里。有雪妖趁冬季到來,侵入某戶人家糾纏婦人的丈夫,不但冰凍了男主人,天天依偎在旁邊,還把屋內每樣東西都凍住,冷得讓人無法居住,甚至連踏入都困難。

  婦人哭哭啼啼,去找雷剛求救,左手跟右手各抱著一個小娃兒,連髮絲都還凍得硬硬的,只有流出的眼淚比較溫熱,全抹在小娃兒臉上,就怕嬌嫩的肌膚被凍傷。

  「雷大馬鍋頭,沒人能動那雪妖,求您跟姑娘說一聲,不然我丈夫跟家都被占去,天又愈來愈冷,我跟孩子都沒有活路了。」

  婦人不在乎自己,卻無法不在乎孩子。

  「不用。」

  雷剛這麼說,提刀踏進冰凍的屋中,先是勸說,勸不動只好動刀,沒有砍死雪妖,只留下幾道傷,讓雪妖記得教訓,不敢再犯。

  被人迫害的鬼、被鬼排擠的妖、被妖作弄的人,無路可走、無法可想的人與非人,都輪流來找他,每個都滿懷期望的說:

  「能不能請您把這件事情告訴姑娘,請她出手幫忙?」

  他都回答:

  「不用。」

  然後,每一件難事,他都幫忙處理妥當。

  直到午夜過後,所有事情才告一段落,雷剛終於能踏上返家的路途。從回來到現在,他沒吃一口飯、喝一口水,發梢還滴著水。

  一陣薄雪落下,在他面前旋轉,雪中的身影從淡薄,漸漸變得清晰。

  「你還真忙。」

  斯文的聲音里有著惡意的嘲弄。白袍落地,公子主動現身,還刻意擋住他回家的路,俊美的臉上有莞爾的神情。

  雷剛火速抽刀,嚴陣以對,刀鋒發出光芒。

  「別擔心,我只是以朋友的身分來對你說幾句話罷了。」

  公子沒有動作,雙手垂在身側,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我們不是朋友。」

  雷剛冷聲以對。他深深記得不久之前將公子當作是朋友,卻差點傷害心愛女子的教訓。

  公子彎唇笑著,不當一回事,若無其事的說道:

  「我早就知道你愛多閒事,但比起以往,你管得也太多了吧?」

  他一眼看穿,還要故意點破。

  「你甚至捨不得讓她太忙碌,寧可獨自攬下大多數事情,對吧?」

  嚴峻的五官動也不動,聲音更冷:

  「我不會讓你傷害她。」

  公子笑容不變。

  「我知道。但是,她會不會傷害你?」

  「省省你的口舌。」

  他大刀一揮,刀刃卻只是劈開雪花,沒有碰到任何實體。

  公子不在這兒,只是利用薄雪顯像。他不想打鬥,特意來尋找雷剛,為的是說話。有時候,唇舌比刀劍更厲害,能砍中最重要的東西。

  「你這樣替她忙碌,跟她用來當工具的黑龍、信妖、灰衣人有什麼兩樣?」他的話語都散在風中,伴隨在薄雪裡,圈繞著雷剛飛轉。

  「我是自願的。」

  「或許是她讓你認為你是自願的。」

  雷剛不說話,堅定的眼神里,沒有半點懷疑。

  「你認為她是真心愛你嗎?」

  公子問道,笑容可掏,眼裡是深不可測的惡意。

  「你也知道規矩,五十年其實很快,到時候你願意被犧牲嗎?」

  「不用你提醒,我早就有覺悟了。」

  愛上姑娘之前,他就已經知道責任者最在乎的,期滿就將被犠牲。但是他無法阻攔愛戀,決意成為她的奉獻。

  「真是痴情。」

  公子讚嘆著,最要緊的話語留到此時才說:

  「但是,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她早已嫁過,嫁給一名大妖?」

  雷剛的刀鋒未動,薄唇緊緊的抿著,雙眸變得很黑很黑,黑得看不到半點的光。他不動聲色,就如一尊雕像,不論人與非人,甚至成魔的公子,都看不出他的心思。「她告訴過你嗎?」

  公子的聲音很柔和,話語卻無比惡毒:

  「如果沒有的話,就去問問她,記得,要問得仔仔細細,問出來龍去脈,看你心愛的女人究竟隱瞞了什麼。」

  悛美的容顏崩落,起初是一小塊、一小塊,最後全散成薄雪。

  穿著白袍的男人消失,只剩語音迴蕩。

  去問問她。

  要問得仔仔細細。

  你心愛的女人,究竟隱瞞了什麼。

  隱瞞了什麼。

  隱瞞了什麼。

  隱瞞了什麼麼麼麼麼麼麼麼麼——

  當薄雪都消失,雷剛才收刀,不再維持警戒的姿勢。他一步又一步踩在融化的雪上,步履沉穩,神情也沒有改變,就這麼走回家,關上門扉,在桌前坐好。

  珊瑚簪嬌艷的躺在那兒,紅潤得像是心愛女子的唇。

  雷剛看著簪子,思索了許久,最後才把簪子仔細放回袋子裡,拿到枕頭下面收妥。他換了衣裳-睡在新做的被縟里,疲倦的閉上雙眸,快要睡著之前,才猛然坐起身來。

  他忘記該吃飯了。

  穿著睡衣的雷剛,稍微吃了一些,把剩下的收拾乾淨,才又走到床邊。

  他掀開枕頭,確認簪子還在。

  然後,他緩慢躺下,重新蓋上被縟,很快的就入睡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夢中有什麼。

  『19』第十八章

  【第九章 山藥(上)】

  有個低垂著頭、穿戴著斗蓬,從裝扮跟長相都分不出男女的人,逆著寒風前行,在硯城裡走動,雙手還環抱在胸前,護著一個布包。

  穿過四方街廣場時,賣油炸豆皮卷的小販眼看天冷路滑,出來的人少得多,以往日日有人排隊,今日天都快黑了,還賣不到平時的一半,好不容易見有人走過,忍不住出聲招呼:

  「豆皮!現炸的豆皮,卷香菜、豆芽、肉絲還有花生粉,咬著脆、吃著香,包管您吃了想再吃咧!」

  他揮舞著長筷子,口沫橫飛的說著。

  那人在攤子前略略停下腳步,瞥過來一眼。

  「瞧,這金黃酥脆的顏色、這香噴噴的氣味,人人都愛吃豆皮吶!」

  冷冷的天,別的攤子早收了,只剩他不甘心,想在天色全黑前多賣幾卷豆皮:

  「客人,您也來一卷吧?」

  那人咽了咽口水,很想大快朵頤一番,無奈有任務在身,連吃的時間都沒有,只能搖了搖頭,舉步就要離開。

  剛踏出一步,又覺得不舍,一路緊閉的嘴這時才張開:

  「你賣到什麼時候?」

  「天黑前都在這兒。」賣豆皮的小販回答。

  「那你等著,我去辦些事情,天黑前就回來,到時候剩下的豆皮卷我都包了。」分不清男女的手,拿出一錠雪亮亮的白銀。

  小販樂極了,從沒遇見這麼闊氣的客人,連忙把沾油的雙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才把銀錠捧過來。銀錠很沉,絕對不低於五兩,他還是頭一次把這麼重的銀兩捧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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