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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羨慕他的豁達灑脫、孑然獨立,卻不知道這份灑脫始於無奈,源自孤獨。得以供他選擇的選項並不多,不過是難受些和更難受些的區別。如果我們易地而處,我不一定比他高尚,只怕比他更邪惡,更不堪。

  大仇得報——我應該大快朵頤地喝上三天三夜,可是,為什麼我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呢?甚至覺得悵然若失呢?

  我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花妙娘雖然一腳受傷,卻不顧艱難地爬到雲淼身邊,呆愣無神的雙眼配上她被眼淚濡濕的殘敗妝容,倒像個徹頭徹尾的女鬼。她失去了往日的意氣風發,竟像個失了智的小孩一般呆愣無語。她不願意相信雲淼斷了生機,只封住他的大穴,打算以此止血。我不願去置喙她的白費心機,只茫然地看著這一切。

  我並不懷疑花妙娘對雲淼的真心。如她這般剛強的女子,若是喜歡上一個人,一定會義無返顧。她大膽而熱烈,若我們不是敵人,我一定會對她的勇敢熱烈生出一些磊落坦蕩的羨慕。可惜我們是敵人,所以我吝嗇給她肯定,甚至想將她踩到泥里。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目光,花妙娘忽然將落在雲淼身上的視線轉到我臉上:“洛旖對吧,你記起來一切了?”她看向我,眼光倏然森冷,“你放心,我不會殺你,我要叫你後悔,教你生不如死。 ”

  “你可能願意聽一下關於他的故事。”

  或許是好奇心趨使,或許是鬼迷心竅,我並沒有拒絕她的提議。但有些事,不知道時期期艾艾希望知道。知道後,又心心念念期望放下。

  而這世上,並沒有後悔藥,也沒有忘憂泉。

  聽了花妙娘所述,我才知道其實我並不了解雲淼。我曾經喜歡過他,因為他的一個小動作心情可以一下飛到天上,一下跌落泥里。後來的我,恨他,盼他只苦無樂、半死半生。可是我,似乎並沒有資格去喜歡他,或者去恨他。

  我只看到了表面,並不了解內里,我錯了,錯得一塌糊塗,該被埋進土裡的那個是我。我手覆獻血,並不比山抹微雲的人高尚。可是一切都無法挽回,因為,人死,不能復生。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感冒血槽已空,鼻涕流得我懷疑自己是不是也要死了。

  但是半夜好餓啊~

  第43章 扭曲世界

  很多時候的細枝末節可以拼湊出冥冥之中預示著的真相,只是人往往只願意相信自己見到的。花妙娘說,她雖然是個瞎子,卻看得見。我雖然看得見,卻是個瞎子。雲淼從來沒有欠過我,只有,我欠他。

  她說這話的時候,憐憫地看著我,我已經有些後悔打算要聽這個故事了。

  她的故事軸,從雲淼飄上沐曦靈島之前開始啟封。在雲淼口中輕描淡寫的曾經,卻在花妙娘這裡卻變成了腥風血雨、鑽心剜骨的過往。

  “也許是天生就沒有家人,也許是出身便被父母遺棄,雲淼、雲焱和我自有記憶以來,就生活在山抹微雲,我們是最為普通、最為卑微傀儡,渺小脆弱,並不知道為何存在。自小被餵食毒-藥,教習武功,活在扭曲陰森的地下,沒見過陽光,也不懂得自由為何物。陰濕潮冷的地底,消解的是孩童本應有的單純快樂,我們的世界裡,只有習武、練功或是格鬥。若是格鬥失勢,又縫宗主心情糟糕,便會被扔去試藥,被藥力折磨得不成人形之後,再被剝腹剖肝,連墳墓都不會有。”我聽得觸目驚心,她卻不動聲色,似乎這些都習以為常。

  “我們除了忍受身體極限程度以外的訓練之外,還要忍受超過精神承受極限的高壓,扭曲不過是常態,死亡於我們來說是解脫。”花妙娘雙目無神,她的語調忽然一轉,“雲淼、雲焱天資聰穎又勤奮用功,很快就被山抹微雲的宗主看中,認作了義子,位份高些,廝殺少些,日子才稍稍過得好一些。”

  “雖是義子,不過是分位高一些的棋子罷了。宗主有個怪癖,他噬武成痴、夙夜不寐地醉心武學,尤愛在夜裡邀人共同探討。興許是看不敢雲淼雲焱兄友弟恭,而他孑然一身眾叛親離——他讓雲淼和雲焱兩人決鬥,想要分出高下,贏了的捧去天上,輸了的埋進土裡。”

  “倆兄弟別無他法,只有接受這個挑戰,至少還能活一個。雲淼心疼弟弟,在打鬥之時故意輸給他,打算就此解脫。他到底道行太淺,輕易被宗主看出了端倪。他的行為令宗主失望,宗主以為,在黑暗之中培養的傀儡,不會有感情,即算是血親兄弟,如果為了生存,殺掉對方保全自己才是最為真實的人性——他想看到兄弟相殘的血腥場面,可雲淼的退讓偏偏讓他看到了他認為不存在的——人與人之間的‘虛情假意’。他失望、恐懼,盛怒之下,打算將雲淼、雲焱一同處死。”

  “我替他們求了情。”花妙娘閉了閉眼睛,“就是因為這個,宗主懷疑我和雲淼有私情——他打算替他們換一個死法。他將我們三人帶到海邊的懸崖,他問雲淼,如果在雲焱和我之間選一個可以活,他選誰?”

  “當時的我以為,他一定選他弟弟,畢竟我和他的交集並不多,不過因為他曾在我飢餓之時分我饅頭,在我練功處於瓶頸焦躁萬分之時悉心開解。我怕他為難,打算自己跳下去。卻聽到他說,他們倆個我都選,然後便毅然決然地跳下了懸崖。一切只在分秒之間,我卻覺得這個分秒抵過我曾經虛度的好幾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若也見到了浪花滔天的洶湧海水和陡峭冷硬碎石屑屑的陡壁懸崖。在黑暗之中孤絕而生的雲淼,本應心如利刃、手握尖冰,長成比雲焱更為絕頂的殺手,腳下踏著千萬無辜屍體卻仍舊無動於衷,刀尖喋血萬箭穿心猶然不懼。可是,他雖然長在暗黑之地,卻心向陽光,居然成為了願意為他人犧牲自己、獨自燃燒照亮黑暗的蠟燭。這樣的他,會對沐曦靈島施加毒手?

  “或許是雲淼的答案出乎意外,或許是一次次的證明顛覆了宗主對於人性的想像。他放過了我和雲焱,絕口不提雲淼之事,放我們繼續當一個合格的傀儡。我也是之後,將事情拼湊,才知道雲淼沒死,而是陰差陽錯地飄上沐曦靈島被你所救。”

  “我不明白你對他的恨意從何而來,他不過是個想要脫離仇怨孽海,過普通生活的平凡人。即算後來騙你,也是在為你籌謀。因為他身份暴露,不想山抹微雲通過他的蹤跡找到你。你究竟為何很他,難道你以為是他引得宗主他們登上靈島,害你族人?”

  我沒有說話,不過花妙娘倒是從我的沉默中解讀到了,她的確沒有猜錯。她忽然笑了,張揚而放肆:“山抹微雲雖然覬覦著浮生若夢,卻從未指望著一個少年可以輕而易舉地登上靈島。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真正將你的族人置於危險之地的人不是別人,其實正正是你!洛旖!”

  她精確地將臉轉到我的方向,而我已經隱約猜出一些端倪,自責、負疚、後悔,紛涌而來,我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如果說花妙娘的目的是教我生不如死,那麼,她的目的好像達到了。我不想再聽,害怕她所說的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可她的聲音卻聲聲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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