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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禎斬釘截鐵地回答:“絕無此事!父皇一生最厭惡的就是這事兒。當年父皇第一次南巡時,江南總督葛禮獻了個什麼長生不老的秘方,被皇上傳旨申斥,痛罵他無恥。前年,明珠的兒子揆敘,又不知從哪兒弄到了個可以使頭髮鬍鬚變黑的藥獻給皇上。皇上說:‘白須天子,皓首皇帝,乃千古美談,何必要染黑呢?’讓揆敘招了個沒趣。”

  鄔思明沉思著點了點頭:“嗯,皇上不愧為聖明之君。他參透了生死大道,不是學窮古今的人,做不到這一點。好,現在咱們說正題。不知四爺注意到沒有,最近,九阿哥和十阿哥非常活躍。他們兩家終日門庭若市,車馬不斷。從京官到外官,從封疆大吏到縣令、縣丞,只要求見,他們都一律接待,熱情撫慰。這是明擺著的事兒,不言而喻,他們是在擴大黨羽,收買人心。但惟其明目張胆,反而不值得擔心。最可怕的還是八爺。他的棋步,越走越慢,也越下越穩。別看他常常裝病,其實,他一時一刻都沒閒著,尤其是近來,更在加緊窺探阿哥們的動靜。十四阿哥如今帶了兵,按說,是阿哥黨的權勢大了。可是八阿哥並沒有放過十四爺,他把鄂倫岱安插在十四爺身邊,意在監督十四爺的行動。他又冒著風險拉年羹堯,想讓年羹堯在關鍵時刻阻止十四爺回兵京師。這步棋陰險得很哪!還有,四爺您去探視十三爺,您安排張五哥去看望十三爺,和您救出鄭春華的事兒,八爺全知道,那天晚上,您和性音被跟蹤堵截的事兒就是明證。可是,他手裡抓住您的把柄,卻引而不發,這就反常了。萬事反常即為妖。四爺,您不能不防啊!”

  四爺在思索著,文覺和尚倒開口問道:“鄔先生,八爺按兵不動的真意是……”

  “哦,很簡單,他在等著皇上的‘那一天’。假如皇上撒手西去,八阿哥外有十四爺的十萬大兵,內有隆科多這位九門提督,只要登高一呼,誰能奈何得了他?不過,他明知年羹堯是四爺的人,論關係,是四爺的內兄,論身份,是四爺的家奴。四爺一手提拔他做到巡撫,可以說是恩比天高了。可是,八阿哥竟然還在年羹堯身上下功夫,這不能不說是戲中有戲呀!”

  性音和尚糊塗了:“鄔先生,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不是一體的嗎?他為什麼對十四爺也防著一手呢?”

  鄔思明“撲哧”一笑:“好,問得好。看來,你這酒肉和尚也該開竅了。八阿哥眼下不能痛下決心的事兒只有一件,他揣摩不出聖上的真意,不能不對誰都防一手。一體歸一體,別看平日拉得那麼近乎,可是皇上只能一個人當。慢了一步,君臣的名分就定了,你有天大的能耐也玩不轉了。真到了皇上歸天之時,如果十四爺甘心為臣,擁戴八爺,那麼,八爺就讓他率兵勤王,殺回京師;假如十四爺不服,也在做皇帝夢,那更好辦。用隆科多的兵把九門一封,一道旨意傳下去,命令十四爺隻身入京見駕。西安有年羹堯的大軍擋道,北京有隆科多的兵丁把守,加上十四爺身邊還有個八爺的死黨鄂倫岱,軍士的家屬又都在朝廷的掌握之中,十四爺就是闖過了年羹堯那道關,到了兵臨城下之時,手中大兵也成了烏合之眾了。他不乖乖地俯首稱臣才怪呢!”

  鄔思明這一通侃侃而談,把老八的計謀分析得如此透徹,胤禎聽了,心中不免感到沉重。他問道:“鄔先生,依你剛才所說,老八簡直是左右逢源,勝券在握了。那我就剩下束手待斃這一條路了嗎?”

  鄔思明狡黠地一笑:“哈哈……四爺,您不是說,當皇帝很苦,不願意幹嗎?”

  “哦?!”四爺一愣,“這,這,唉!這都是從前的想法,我不能任人作踐啊!”

  “是啊,這才說到正點上了呢。四爺,我鄔瘸子,還有性音、文覺,連同朝內的一些正直無私的官員們,都巴不得四爺下這個決心呢!”

  四爺心中不踏實:“可是,可是鄔先生剛才所說……”

  鄔思明坦然一笑:“哎——那不過是一面之理,還有另一面呢。說到底,誰來接這個皇位,畢竟不是八爺能做主的,是要看皇上的遺詔的。眼前,能爭這皇位的,只有四爺、八爺和十四爺。八爺替您看住了十四爺,您這兒不是少了個對手、少了層外患嗎?至於內憂,在京城八爺唯一能控制的是隆科多。隆科多在要命的時候,聽不聽八爺的調遣還在兩可呢。即使聽命於八爺,京城駐軍,皇宮侍衛都能聽他的嗎?再說,咱們還有一位困在老虎籠子裡的十三爺呢。到時候,您四爺拿到繼位詔書,放出十三爺來,猛虎歸山,誰敢不聽號令?”

  胤禎終於被他說服了。眼下,父皇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看來,這兄弟殘殺,爭奪皇權的爭鬥,已經迫在眉睫了。他感到興奮,也有點膽怯,更不知先從什麼事做起才好,便又問:

  “鄔先生,依你高見,胤禎的當務之急是什麼呢?”

  鄔思明脫口而出:“剪除內jian,杜絕隱患。尤其是鄭春華住在府里,殺了她,您不忍;留著她是大禍害。學生料定,在四爺的奴婢之中必有暗通八爺的人。不然的話,上邊說的那些事決不會發生。這件事要和拉年羹堯回來的事一塊兒做,而且越快越好。”

  胤禎的眼中閃出一絲凶光:“好,鄔先生,胤禎心裡明白,你聽信吧。”說完,大踏步出門,走進了漫天風雪之中。

  出了花園,來到二門近旁,胤禎突然看見一個人正站在那裡,渾身成了雪人兒,凍得哆哆嗦嗦。他走近一看,原來是在外書房侍候的奴才蔡英,忙問:“嗯,你站在這兒幹什麼?”

  蔡英猛一抬頭,見是四爺,也來不及請安,忙說:“爺,您可回來了。奴才有十萬火急的事兒要回爺呢。咱府上出了內jian了!我想找爺,可爺在花園裡,奴才不敢進去,所以只好在這裡等著。”

  四爺一驚:“啊,有這等事。走,到書房去說。”

  “不不不,年軍門在書房裡呢。進去,奴才也不敢回。”

  四爺問:“年羹堯來了?他說什麼?”

  “回四爺,年軍門說,今晚哪怕一夜不睡呢,也得見見主子,說主子對他有點誤會。”

  四爺冷冷一笑:“誤會?好,咱們先見見這位軍門老爺。你的事兒,待會兒再說。”

  年羹堯在暢春園門口被四爺發作了一頓,心中又愧又怕,離開暢春園,就直奔四爺府而來,在這裡足足等了四個時辰了。別看在疆場上他是出了名的“屠夫”,殺人從來不眨眼,可是卻偏偏怕這位四爺。怕四爺那一身凜然正氣,怕四爺那一雙能洞穿心腑的眼睛。這四個時辰里,他不敢去內院求見妹子,更不敢去花園找文覺等人閒聊,只是在這小書房裡走來走去,焦急不安地等待著。

  好了,四爺終於回來了。他連忙快步上前磕頭請安。可是,四爺根本不理這茬兒,讓蔡英打了一盆熱水來,逕自坐下來燙腳,一邊搓著腳,一邊漫不經心地問:“見著八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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