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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北巡狩獵,按照訂好的日期,在中秋過後的八月十九,準時出發了。

  為什麼皇上要經常外出打獵呢?原來,清朝是以武功開國的,在馬上得的天下。入關定鼎之初,祖宗就傳下規矩,無論是皇室親貴還是八旗子弟,都要世代習武,不准荒廢,以保江山穩固。所以,滿族的男丁,在那年月,幾乎都是自幼練武。身份低下的,要從軍當兵;身份高貴的,除了練武之外,還要學會領兵打仗。太平盛世無仗可打怎麼辦呢?那就每年舉行狩獵,在與虎豹狼蟲的搏鬥中,練武藝、練膽量、練軍紀、練戰術。所以,從清朝開國之初,就在關內關外設了好幾處圍場,放養了猛禽野獸,以供狩獵之用。

  康熙這次狩獵,隨行的人員不少。除了皇上的御輦之外,後宮嬪妃、皇子皇孫、王公大臣全都從駕,擺開了浩浩蕩蕩的隊伍,出了京城向承德進發。哪知道,天公不做美,剛過了密雲縣,就下起了雨。秋雨連綿,一下就是沒完沒了。山色蒼茫,道路泥濘,越往前,路越不好走。有福坐車的,不挨淋,不踩泥,可是也憋悶得不得了。那沒福坐車。騎馬的侍衛、軍兵們,可就更遭罪了。最感到窩火兒。後悔的是侍衛頭目鄂倫岱。他公子哥兒的身價,一上來就在皇上身邊當侍衛,養出了毛病。也慣壞了脾氣。臨出發時他想,老在皇上身邊兒蹭來蹭去的大拘束,不自在,便給自己找了個輕鬆自由的活兒——探路,打前站。可沒想到,天一下雨,這美差變成了苦差。他得跑前跑後地兩頭張羅。上邊挨雨澆,下邊踩爛泥,比誰都辛苦。這小子心術不正,他才不肯吃這冤枉虧呢,便一眼就盯上了張五哥。路上有水坑,他讓五哥去墊,山上滾下了石頭,他要五哥去搬。車子要上坡,他又吼叫著讓張五哥去推車。左一道令,右一道令,把張五哥指揮得團團轉。張五哥是頭一回護駕出京,沒見過這麼大的陣勢啊。二百多輛車子,他推了一輛又一輛,累了個頭暈眼花,滿身大汗,還不敢發牢騷。好不容易車子全推上坡了,五哥在路邊一塊石頭上坐下,喘喘氣兒,也順便刮一刮靴子底兒上的泥,不防又讓鄂倫岱看見了。這小子也不言聲,悄悄地走到五哥身後,掄起馬鞭,劈頭蓋臉地就打下來了。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罵著:“混蛋,老子還沒歇著呢,你倒在這兒愉懶。沒瞧見皇上坐的御輦車廂板透風了嗎?還不趕快去釘上!”張五哥這個氣呀,可是人家鄂倫岱是領班侍衛,比自己身份高得多,氣也不行啊。他瞪了鄂倫岱一眼,站起身來,找了根粗樹枝拉到車前,一邊比量,一邊用腰刀削著。誰知道鄂倫岱又悄悄地跟過來了,還是先抽鞭子後說話:“你個狗娘養的,磨蹭個啥?!還不快干!”

  這下五哥受不了,他大聲喊著:“鄂倫岱你少來這一套,有威風回家炕頭上使去。不比量好,把車釘壞了,是你的錯還是我的錯?”

  鄂倫岱自打當侍衛那天起,還沒有誰敢頂撞過他呢。聽了五哥的話他的火兒“噌”地就來了:“嘿嘿,好小子,你還敢跟爺頂嘴。你不就是仗著趙逢春才當上侍衛的嗎?哼!別說是他趙逢春,就是武丹來了,也不敢在老子面前撒野。老子今天教訓你一回,讓你知道點兒厲害。”鄂倫岱一邊說著,一邊掄起馬鞭就抽了過來。

  張五哥偏身躲過,順手牽羊地這麼一抄,把馬鞭子奪了過來,咋咋幾下,撕裂撅斷,扔進了路邊的水溝里。大聲說:“鄂倫岱,你少張狂。可惜你小子本事沒有架子大。告訴你,我張五哥不吃你這一套。”

  鄂倫岱不防張五哥還有這一手。他惱羞成怒,飛身上前,一腳踢向張五哥的肋下。張五哥一看,好傢夥,這小子鞋上全釘著鐵釘呢,這不是下死手要我的命嗎?拼了吧!他腳下靈動,打了個轉身,一伸手抓住了鄂倫岱的腳脖子,借力打力,往後一掀,把個一百多斤重的粗壯漢子平空撂起丈把高,“叭”的一下摔到了路邊的泥潭裡:“小子,還敢逞凶嗎?不服氣你上來再試試。”

  鄂倫岱不敢動手了。他從地上爬起來,對著看熱鬧的侍衛們高聲喊道:“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把這個畜生捆起來,按君前無禮的罪名給我處置了!”

  誰知,這句話剛落地,就聽身後有人冷冷地說:“鄂倫岱,你算是哪門子的君啊?”

  鄂倫岱轉臉一看,啊?!皇上!嚇得他機靈靈打了個寒顫,連忙跪下了。原來,康熙皇上因為御輦露了風,早就換到貴人鄭春華的車上坐著去了,聽見前邊吵吵嚷嚷的,不知出了什麼事,便帶著侍衛德楞泰、劉鐵成,在太監的攙扶下趕了過來。此刻見鄂倫岱如此蠻橫無禮,康熙臉色鐵青,陰沉沉地說:

  “鄂倫岱,朕已經聽了多時了。原先以為你不過仗著是親貴子弟,有點驕縱,不想你竟是有意地作踐人!”

  鄂倫岱心裡不服氣,但是言語卻一點也不敢放肆,規規矩矩地說:“主子,奴才輕浮狂躁,惹主子生氣了。”

  康熙心裡雪亮,冷笑一下說:“哼,朕知道,你不服氣。是不是因為八阿哥推薦你當甘肅將軍,朕沒準,你就懷恨在心呢?瞧你這副德行,能帶兵嗎?能跟飛揚古比嗎?你剛才口出狂言,污罵武丹。難道你不知道武丹在朕的身邊當四十多年的侍衛嗎?你眼裡還有王法,還有朕嗎?”

  康熙這話說得夠重了,換了別人早嚇傻了,可鄂倫岱還是不服。他一邊磕頭,一邊說:“主子,奴才不敢和武丹將軍、飛揚古將軍比。不過,主子南巡,奴才護駕,也是出了力的。請主子放心,奴才有一分力都要報效主子的。”

  康熙聽出來了,哦,這奴才心裡不服,話裡有話呀。想到這兒他說:“好好好,你說得真好。朕也讓你放心,你有一分心就會得到一分報應。朕從來厚待侍衛,可是誰要是對朕不忠,決不會有好下場的!滾起來,下這麼大的雨,你難道想讓朕在樹林子裡過夜嗎?”

  鄂倫岱趕快答應一聲,站起身來,瞪了張五哥一眼,繼續上前邊探路去了。

  張五哥快手快腳地修好了御輦,恭請皇上登車。雨越下越大了,濃密的雨點兒打在車頂,砰砰作響。康熙掀起車窗的帘子,心事沉重地望著逶迤前行的隊伍,忽然喊了一聲:“派人去傳張廷玉來。”

  張廷玉正騎著馬在後邊走呢,忽聽皇上召喚,急忙打馬上前,滾鞍下馬,手攀車轅小心地問道:“聖上,臣張廷玉奉召來到,不知聖上有何旨意。”

  “哦,廷玉,你來了,上車來說話。”

  張廷玉一愣,皇上的御輦我怎麼有資格上呢?於是說道:“皇上,這,這不妥吧?”

  “哎——朕讓你上來,你只管上嘛。”

  張廷玉退後兩步,向著御輦深深一躬。然後登上了御輦躬身侍立。車駕又起動了。康熙見張廷玉在搖搖晃晃的車上站立不住,隨口說道:“廷玉,你不要拘禮,就在朕身邊席地而坐吧。朕有話要和你說呢。”

  張廷玉謝恩坐下,卻遲遲不見康熙開口。他機警地撩起窗簾,向外面喊了聲:“御輦旁邊只留下邢年一人,其餘太監、侍衛都靠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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