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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任江南布政使兼江寧織造穆子煦,拜辭了皇上,風光排場地離京上任去了。康熙皇上的這一任命,既沒與上書房大臣們透過風,更沒經過部議,這一不同尋常的舉動,引起了朝野上下一片猜測和議論。明珠和索額圖兩大黨魁,更是驚魂不定。他們不明白,穆子煦是皇上的貼身侍衛,十幾年來他時刻不離皇上左右,可是,今天康熙卻突然對他委以重任,派往南京,這裡面的真實意圖是什麼呢?

  出了京城,穆子煦一反往日那風風火火、霹靂閃電秉性,一路之上,信馬由韁,遊山玩水。碰上外任的故交老友,還停下來住上幾天,好像是離開皇上之後,再也不用提心弔膽,終日警惕。明珠他們看了邸報,這才放下心來,哦——皇上此舉,不過是獎賞他的忠心罷了。

  可是,一進入江蘇境內,穆子煦卻突然一反常態,甩掉隨從,單獨行動了。他在驛站換馬打尖,星夜兼程,馬不停蹄地疾馳狂奔,不到兩天功夫,就來到了南京城下,而且乘著夜色,悄悄地進了魏東亭的府邸。

  魏東亭和穆子煦是八拜之交的兄弟,又是兒女親家,當然用不著客套。魏東亭從穆子煦這詭秘、反常的行動中,已經猜出了他的來意,略一寒喧,便屏退了從人:“兄弟,你這唱的是哪一齣戲呀,做了這麼大的官,還這樣冒冒失失,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闖來了!”

  “大哥,皇上定於明年四月南巡,知道南京情勢紛雜,特命兄弟前來清道。喏,這是皇上給你的密旨。皇上說這件差事,由你主持,我來辦理。”

  魏東亭接過密旨,認真讀了兒遍,湊著燈火燒了。轉過臉來,對穆子煦說:“兄弟,皇上確實是英明睿智,慮事周詳。我在南京時間長了,樹大招風,你一來就好辦多了,這可是天宇第一號的重要差使呀!”

  “是,大哥,小弟知道,我聽你的調遣就是。如果真的像傳說那樣,假朱三太子與葛禮總督聯手,想趁主子南巡之機鬧事,這案子可就大發了。好嘛,咱兄弟在南京又有大事可幹了!”

  魏東亭沒有答話,他深沉地思索著、盤算著,把南京的情形和三處行宮的建造地點、可疑之處,一一向穆子煦作了介紹:“唉!我最擔心的是莫愁湖旁邊那座行宮,北有秦淮河,與南京城隔開;西南兩門臨著長江,地勢又那麼低。別說有人謀逆造反,就是發了水,主子也沒地方躲。葛禮卻偏偏選了這塊地方,不能不令人生疑呀!”

  “大哥,在京里,我還聽人說,這行宮的後邊,還靠著個什麼廟。”

  “是,這是最令人擔心的。這個寺廟叫毗盧院,前山是廟,後山荒著,卻不讓人上。假如有人在後山架了大炮,那炮口可正對著皇上行宮!哼,誰想造反,也得選這地方。廟裡每天遊人、香客,成千上萬,不能不讓人擔心啊。”

  “那,後山上,大哥你上去看了嗎?”

  “我去過幾次,都被擋駕了。我也曾到制炮局裡查過,可是我沒有軍職,不能親自去驗數。你這一一來就好了,聽說,三天之後,廟裡的性照大師又要圓寂了。三年裡,這是第五位示期坐化的和尚。這兩天,廟裡香客正多,我看機會難得,你明天就上山去走一趟吧!”

  倆人正在密談,門帘一挑,魏東亭的夫人史鑑梅進來了:“喲,大兄弟,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來了,不洗臉,不吃飯,就和你大哥在這兒談個沒完,連嫂子也忘了是不是。”

  穆子煦連忙起身:“哎喲,嫂子,瞧您說的,哎,您別生氣,兄弟今兒個急著趕路,來晚了,怕驚擾了嫂子和老夫人。到此一來是……”

  “哼!別給我耍貧嘴,你嫂子見過世面,我一猜就准,你這趟來准有要事。嫂子不怪你,剛才老夫人還說要出來見你哪,但我給勸下了。走吧,酒席給你擺好了,你們哥倆也多年不見面了,多喝點,解解乏,回頭,別讓弟妹埋怨我慢待你!”

  第二天一早,穆子煦換了一身便裝,趁著天色剛剛發亮,灰霧朦朧之時,出了魏東亭家的後門,向莫愁湖逶迤行來。魏東亭說得果然不錯,毗盧寺的和尚性明,定於三天之後坐化圓寂的事,轟動了四面八方,誰不想瞻仰一下這示期坐化的活佛風采呀!這不,大清早的,人們就紛紛趕來,向寺廟擁了過去。穆子煦連路都不用問,隨著人群走就是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高喊:“施主,貧道稽首了!”穆子煦回頭一看,原來是一位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老道士,身上拖泥帶水,又髒又破。穆子煦隨手掏出一塊碎銀子扔給他:“啊,聽道長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哈哈,貧道本是南腔北調人,住在東倒西歪觀。今日多承施主布施,貧道也就有酒有肉吃了——無量壽佛!”說過,轉過身走了。穆子煦一笑,也不理會,繼續向前走路。

  剛到了城門口,就見一個打拳賣藝的漢子,正在打場子:“哎——各位老少爺們,香客、施主,在下於一士,祖居河北滄州。今日,來到南京這六朝金粉之地,一來是朝山進香,要見識一下示期坐化的老佛爺;二來嘛,也露一露師父教的幾套小本事,結交幾位英雄朋友。來來來,諸位,在下先顯露一手,給大家取個笑。”說著,伸手搬起城牆根的一塊五百多斤的大石頭,輕輕地舉過頭頂,又輕輕一拋,接在手裡,放在原處。這一手,博得眾人一片喝彩,幾十枚小錢從圍觀的人群里扔了過來。於一士一邊拱手作謝,一邊撿起銅錢:“各位,這裡是各位賞的幾十枚銅錢,在下就用兩個指頭卡住它,有誰能從在下手中奪走的,在下奉送紋銀十兩,以作酒資。”說著,“叭”把一錠大銀扔在地下。

  穆子煦心中有事,本來不想在這兒耽擱,可聽這於一士吹的太大,倒來了興致。他也想藉機看一下,這亂七八糟的人群中,有沒有值得注意的事。於是,便停下腳步,站在人群之中靜觀。他哪裡知道,這個於一士,正是咱們前邊說過的,那個黃粱夢鎮上天王廟裡的沙彌,金和尚楊起隆的手下干將。卻說那於一士手執銅錢,在場裡走了兩圈,幾個小伙子,挨個下場,誰也別想拿走一文銅錢,於一士乾脆解下腰間大帶,從手指中間穿過,牽在銅錢上:“來來來,一個人不行,多來幾位也行,瞧見了嗎,拽住這條帶子,有能拉得在下移動腳步,或掉了一文銅錢的,在下再加十兩紋銀。”

  話音剛落,四個小伙子一齊下場,背起帶子,像拉縴一樣,拼命地拉。可是那於一士卻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帶子套住的那一摞銅錢,更是如釘牢了一般。這兩個手指的力量,抵住了四個棒小伙,惹得圍觀人群中發出一陣掌聲,碎銀子,銅錢一齊拋向場中。四個小伙子滿面羞紅地鑽出人群走了。

  於一士更加趾高氣揚:“怎麼,這龍盤虎踞的南京,竟沒有一位豪傑之士了嗎?”

  話音沒落,只見一個破衣爛衫的道士,一手拿著一條狗腿,一邊啃著,一邊踢踢拉拉地走進場內,一伸手,便把於一士手中銅錢奪了過去,道士一彎腰,撿起那錠十兩的大銀:“哈哈哈,我這個狗肉道士,又有了酒錢了。”說完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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