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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上的天氣,說變就變。交戰時,還是晴空萬里,這時,突然濃雲密布,緊接著,劈雷閃電大雨傾盆。一道爍金流火似的金蛇從雲層中猛竄出來,接著便是一陣驚心動魄的滾雷。大雨劈頭蓋臉地灑落下來,打得海面“刷刷”山響……

  天,已經黑下來了。

  登上澎湖島的施琅忍著傷疼,帶領姚啟聖等人,冒雨巡視了新紮的大營。回到行轅大帳時,天又放晴了。此時,殘月斜照,海濤平靜,大戰之後的島嶼靜臥海上,給海戰了半天的人們平添了幾分悲涼。

  施琅喝了一杯熱茶,精神好了些,對坐在案邊沉思的姚啟聖、吳英道:“劉國軒這一回損失不小,只能逃往鹿耳門。今日一戰我艦沉了十艘,可是,敵艦沉了四十五艘,還有不少帶傷的。劉國軒已沒有海戰的力量了。但鹿耳門周圍暗礁很多,登陸很難,看來還有一場惡戰啊!”

  吳英捧著茶碗笑了笑,道:“軍門不必焦心,我願為前鋒,到鹿耳門沖灘!”

  姚啟聖眼睛被海水蜇得通紅,顯得很疲倦,插進來說道:“如今不能立即打。自古殺人一萬,自損三千。我軍士氣雖高,也疲累得很了。從這裡到鹿耳門雖然只一天的水路,但天氣變化無常,糧食、淡水也要補充一下。”

  吳英笑道:“稟大人,小將剛才接到探報,李大人已將糧食督運上船,大約明日就會送來的。”

  施琅眼睛一亮:“哦!李光地此番功勞不小!唉,當初他一來,我就讓他下不來台,如今想想倒有點後悔。”

  姚啟聖格格一笑,說道:“這件事施兄不必擔心,他的功名事業都在你身上,怎麼會得罪你?只怕他疑心我在裡頭挑唆,我此番跟著你,也有避禍之意呀!”

  姚啟聖這話說得很深刻。歷朝歷代,都是有人在前邊打仗,有人在後邊邀功;有人出了死力,討不了好,有人站在岸邊看熱鬧,還專門挑毛病。姚啟聖對這一點看得很透,與其跟著李光地坐鎮福州和他爭這個後勤支援的功勞,還不如跟著施琅上前線賣命呢。至少,將來李光地不會妒忌他,陷害他。施琅聽了,也是滿腹感慨:“唉,啟聖兄,你的書沒有白讀。我算真服了你了。既然李光地送來了給養,就讓他們把傷兵運回福州。藍理一定要儘快送回去,他今天打得太苦了!”

  施琅的話剛落音,卻聽一聲大叫:“軍門!”

  藍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闖了進來。因為失血多,他的臉色白里泛青,肚子上裹著布,鼓起老高,但精神仍然健旺。藍理叫了一聲,上前施禮:“我還沒有方寸之功,怎麼就要打發我回去?”

  三個人都是一怔,施琅忙叫藍理坐下,按著他的肩頭說道:“好兄弟,你怎麼來了?——剛才不是叫你好生躺著休息麼?——誰說你沒有功勞?若不是你在前邊拼死抵擋,我的旗艦也要和敵人白刃格鬥呢!你殺了那麼多敵人,又奪了他們的先鋒艦,這就是頭功!藍理兄弟,你受這麼重的傷,就是鐵人也得焊一焊呀!”

  “軍門!我是扛大活的出身,從小沒吃過一頓飽飯,受了工頭多少氣!原在紫禁城修太和殿,皇上抬舉我出來,並不是我有什麼文才或者比別人聰明,是瞧著我有把子氣力,不為國效力豈不可惜了。如今這模樣兒回去,我羞也羞死了!我,我怎麼跟皇上說呢?說我丟了自家的船,躲到敵人的船上?說我跟弟弟比賽,弟弟捨命救了我,我卻連仇也不報,回去逃消閒?說我殺了不少賊,可我船上的弟兄都陣亡了,讓我去獨自領賞嗎?……”

  施琅見這粗大漢子動了真情,感動得站起身來,長長地嘆了口氣說:“唉,你的事皇上跟我提起過。我知道你受恩很深,此刻又覺得欠了別人的情義債——可你的傷我瞧了,用不得力的呀!”

  “軍門,要說到傷,您不也是……唉,別說這些了。軍門既知道我受恩深重,就該讓我見了萬歲爺有話說!”

  兩天之後,二百五十艘戰艦補足了柴炭、糧米和淡水,起錨直抵鹿耳門。鹿耳門乃澎湖列島南部的一個大島,是通往台灣北門港的要衝。島上連營結寨,鹿砦高架,加之島嶼四周暗礁密布,十分險要。施琅的艦隊在離鹿耳門港口半里遠的地方拋錨紮營,千方百計地引誘劉國軒出戰。可是劉國軒只是死守在岸上用火彈、火箭向海上猛she,他那剩餘的一百來艘戰艦都躲在港灣里死也不肯出來。

  又僵持了一天,海上天氣突然變化,颳起了大風。海風捲起丈余高的巨浪排擊著水寨。多年的老兵都暈了船,有的船被炮火打穿了水箱,情勢顯得對施琅十分不利。

  施琅站在甲板上,觀察著鹿耳門守軍形勢,果斷地說道:“這樣等下去不行!風這麼大,一兩天內停不了。不能再等了,今明兩天必須破敵!”

  姚啟聖嘔吐得臉色發白,還在勉強撐持著:“施兄,鹿耳門不漲cháo,船是靠不上去的!還得設法誘他們出來……才成啊!”

  陳蟒邁出一大步道:“軍門,標下願率一支艦隊前去誘敵!”

  施琅咬牙思忖了一下,斷然說道:“不,此次誘敵,我非親自出馬不行。傳令,從現在起,到我回來之前,全軍由姚啟聖指揮!”

  眾人頓時大吃一驚,姚啟聖道:“施琅兄,你是主帥,怎能輕離帥位,要去我去!”

  “不不不,你怎麼行?我和劉國軒他們都是熟人,多年來大家咬著牙等著碰面兒。我親帶旗艦佯攻沖灘,肯定能誘他出戰!”

  姚啟聖忙問:“擱淺了呢?”

  “我已經想到了。如果不擱淺,我們上岸就能占一塊立足之地,向劉國軒進攻;如果擱淺,劉國軒就會派艦圍攻我船。那時你們就可截斷他的後路,他就只有投降了!”

  姚啟聖的聲音微微顫抖:“施兄,難道非得你去嗎?”

  施琅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吳英和陳蟒,同時單膝跪了下去:“大帥!”

  施琅厲聲斥道:“這裡用不著動兒女情腸!你們下舢板,到後艦上去!我的艦若被擊沉或者擱淺,你們立即升旗指揮!”看著三人含淚下了舢板,施琅拔劍在手,大聲喝道:“旗艦和中軍護艦拔錨,進擊鹿耳門灘頭!”

  施琅的旗艦升旗出發,掩護的大炮轟轟作響。果然,在臨近灘頭三十餘丈時,施琅的旗艦真的擱淺在沙灘上。炮台上的十門守灘大炮夾著火槍霰彈沒頭沒臉地打過來,但很快就被吳英指揮的火炮壓了下去。不一時,便聽岸上響起了急雨似的戰鼓聲,劉國軒的九十餘艘戰艦從港灣里竄了出來,毫不猶豫地向施琅包抄過去。海面上的炮火立時開鍋粥似的響成一片。姚啟聖見誘敵成功,手中紅旗一擺,施琅艦上的旗“唿”的落下,吳英的艦上一面簇新的龍旗冉冉升起——藍理挺刀直立船頭,率著二十餘艘軍艦衝過來接應施琅。另外還有一百五十艘艦卻掉轉艦頭,向港口衝去。頃刻之間,四面八方,海天雲水都瀰漫在濃煙戰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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