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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學仁說:“大人你這話說得對了。于成龍雖然心性高傲,孤芳自賞,可是,卻愛民。咱們何不在這上頭打點主意和他化干戈為玉帛呢?”

  封志仁道:“對!依我之見,督帥忍了這口氣,咬牙周濟他十萬八萬,叫他拿去救濟百姓,兩下里好,不比鬧彆扭強?”

  動用銀錢的事,歷來由陳潢管著。他站起身來撐著椅背想了想,“嗯,春荒難過也確實是個事兒——咱們不為他于成龍,還要為百姓呢。這樣,先拿五萬交給于成龍!”

  可是靳輔搖了搖頭:“嗯,眼下咱們手裡還有五十萬兩銀子,可這五十萬兩銀子誰敢挪動?你們也知道,咱們幹的這是可著腦袋做帽子的生意,現在還差著七萬哩,哪來五萬富餘?”

  陳潢一笑說道:“修清水潭長堤花二十萬足夠,原來想剩一點補貼到中河上,河工完時賞民工用的,如今也只好作罷了。”

  “天一,你不是說笑話兒吧?我在那兒看了也不下二十遍了,五十六萬少一兩你也辦不下來!”

  “中丞說得不錯,靠人工去修,五十萬確實緊巴。但我們治河的人不要只想到河害,還要想到河利。”陳潢說著起身走向設在東壁下的沙盤旁,手指清水潭一帶地勢說道:“這裡地處黃河下游,比河位低出兩丈三,若將黃河汛水引來,擁泥沙而築河堤——嗯,還是可以節餘一筆銀子嘛。”

  靳輔聽著,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嗯,好,好啊,陳天一,真有你的。有了這筆額外銀項,不但可以打發于成龍,連中河挖方不足的款項也都補上了。不過這事兒只能咱們知道,戶部那幫人,見銀子好似蒼蠅見血,少不得又要打我們的饑荒。就是于成龍,也要言明有借有還,不然倒像我們向他行賄似的,做了好事,還是不落好兒!”

  三人計劃已定,第二日清晨,由陳潢出面去見于成龍,陳在吃過早飯,只帶了一個隨從,騎馬來至清江城。連年水災使城內房屋倒塌,生意蕭條,百姓們衣衫襤縷,面有飢色。道台衙門設在城西一座廢了的神廟裡。于成龍到任之後,因嫌吃飯人多,把三班衙役裁掉了一大半,只請了個鄉下鴻儒在衙門裡幫辦文書,所以,偌大的院子空空落落,幾乎見不到人。陳潢邊走邊顧盼,心中暗自詫異:堂堂道台衙門為何以連肅靜迴避的牌子也一概不設?難道是我走錯了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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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民主艱官衙駐破廟 吏治清譽贊傳鄉里

  二十 民主艱官衙駐破廟 吏治清譽贊傳鄉里

  陳潢來到于成龍的道台衙門,原來這衙門是在一座破廟裡。陳潢走近一看:蕭殺敗落,冷冷清清,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門呢。

  正在納悶,從二門裡走出來一個年輕的衙役,看見陳潢,連忙上前招呼:“喲,大爺是從哪來呀?”

  陳潢急忙把隨身帶的河督府公文遞了過去,衙役看過之後,滿臉賠笑:“噢,原來是從河督府來,快請,裡面請。”

  這衙役把他領到大殿耳房,端了一杯白開水送過來,笑道:“大爺,道台就要升堂問案,不能接客。請爺在這兒暫且等待,今天只有兩起案子,一會兒就完。”說著便撣撣椅子,請陳潢坐下。陳潢一邊就座,笑道:“久聞於觀察政簡訟平,果然不錯,一天只有兩起告狀的!”那衙役笑道:“是的,今天這兩件案子,第一件是告忤逆,是於老爺見縣裡斷的不公,調上來重審的;第二件卻是我們老爺自己撞見的。待會兒,你一瞧就明白了。——小的外頭還有差使,不便奉陪了。”說完便匆匆去了。

  陳潢一邊喝水,一邊打量這間耳房,看來這是于成龍的書房兼籤押房了。靠牆一溜兒是垛滿了書的書架,案頭也全是書和待批的文案。竹椅木桌,雖然簡樸卻是十分整潔。最顯眼的是東牆上掛的中堂畫,上面畫的不是山水。花鳥。蟲魚,卻是大白菜。還有一幅對聯:

  上聯是:官不可無此味

  下聯是:民不可有此色

  落款是:

  ——母於黃氏囑吾兒成龍

  這副對聯,字體娟秀柔韌,頗有大家風範。陳潢看了,不禁嘖嘖稱讚。於老大太教訓得好,當了官,不能每日雞鴨魚肉,而忘掉了青菜素食,更不能勒索百姓,使他們無衣無食,面帶菜色。嗯,看來,這位老太太教子甚嚴,果然名不虛傳。正在沉思,忽聽外面一聲高呼:

  “升堂嘍!”

  陳潢坐在耳房裡,門大開著,大堂上的情形看得一目了然。就是角度偏了一點,看不見居中高坐的于成龍,不過大堂上的一切動靜他都聽得清清楚楚。只聽于成龍吩咐一聲:

  “帶劉張氏等一干人犯上堂!”

  四個衙役高聲傳呼,大堂上立時氣氛緊張起來。四個人,腳步雜沓依次進來跪下。兩個老漢,都在五十歲上下。一個長得十分清秀的青年僕人,還有一個少年公子,很有點弱不禁風的模樣,哭喪著臉跪在角落——不用問,這一定是被控告的忤逆不孝兒子了。幾個人報了身份,哦,原來這兩個老頭兒,一個是他的伯父,一個是舅父。陳潢一陣詫異,既然是母親告兒子忤逆不孝,為何不見那做母親的劉張氏出庭呢?就在這時,只聽驚堂木啪的一響,于成龍開審了。

  “劉標,是你代替你家夫人控告兒子劉印青忤逆不孝的嗎?”

  他的問話,說得十分和藹,與昨天在大堤上那個傲氣十足、咄咄逼人的于成龍,簡直是判若兩人。

  年輕僕人聽見堂上問話,連忙回答:“是,小人是劉家的僕人劉標。”

  “哦,好,好,好,你年紀輕輕,卻懂得忠心事主,替你家老夫人告狀。”

  “嘿嘿,回太爺,小人雖不曾讀書,也知道食人之祿,就應當忠人之事,這是為仆之道。小人在清江多年,縣城裡的街坊都知道小的是好人。”

  “嗯,那好吧,你就將這劉印青如何忤逆不孝的事,向本官講說一遍!”

  劉標又叩了頭,便滔滔不絕地說起來:這少年公子如何放著書不讀,終日遊蕩。半月前主母因他不去學堂,偶然說了幾句,少主子竟跳腳大罵,頭觸主母撲倒在地。主母無力管教,只得命小人告發。縣裡判了個出籍另居,求道台明鑑,維持縣裡原判。

  什麼是出籍呢,套句現代話來說,就是“開除家籍”。兒子不孝順,惹惱了父母,告到官府,嚴重的,屢教不改的,就制他個“出籍”,就如現代人登報聲明脫離父子母子關係。

  那劉標口齒十分伶俐,一邊說一邊比劃,時而攢眉痛心,時而搖頭嘆息,說得滿堂人都怔了。陳潢在耳房裡,偷眼看那被告的少年公子,卻是面白如紙,渾身發抖,低著頭,用手指狠命摳著磚fèng兒。

  于成龍在上邊又發話了:“劉印青,劉標告你忤逆不孝種種情事,可都屬實嗎?”

  劉印青抬起頭,乞憐的目光向上看看,嘴唇動了一下,深深伏下身子,哽咽道:“是……實。小人實在無話可說,但求師尊不要將學生出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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