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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長嘆一聲,突然喊道:“李德全!”

  “扎,奴才在!”

  “傳旨內務府,為慧真大師備轎一乘。無論是五城內外,御苑禁地、京師直隸,她願去哪裡,願意什麼時候出遊都成,不必再來請旨!”

  “扎!”

  康熙頹然地坐了,扳著手指暗暗算著日子:“蘇麻喇姑素來有志到金陵一游,若能活到朕南巡時就好了!唉,要南巡就要走運河,不知靳輔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把運河修好……”

  光陰如箭,日月如梭,轉眼之間,靳輔他們在河工上,已經度過了三年。這三年裡,戶部每年照撥二百五十萬兩銀子,沒敢剋扣,也沒敢誤事。靳輔他們呢,也是絞盡了腦汁,操碎了心,跑斷了腿,勘察、測繪、計算,千方百計地把錢用在鋼口刀刃上。每隔十天,他就要向康熙直接遞上一本奏表,把河工進度,以及當地的水情雨情,百姓疾苦等等,一一奏明。康熙的旨意呢,也不經部院轉達,而是飛馬直送清江河督署。這樣一來,上下直通,君臣合力,效率自然平添了三分。

  靳輔把河督署遷往清江,算是做對了。原來的河督府在濟寧,守著那位山東巡撫于成龍,于成龍自以為自己深通水利,所以事事過問,處處掣肘,干好了他有功勞,干不好,他參你一下。偏偏這位于成龍,是個有名的大清官,領著宮保銜,官大名聲也大,說出話來,附言的人也就多,河工上的人,怎麼幹也是沒理。現在,河督署遷到清江,不在老于成龍眼皮子底下,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可是,靳輔他們也並非沒有煩惱。就拿這運河、黃河、淮河三江合流的清江來說吧,決口堵上了,新堤修好了,皇上下令,讓在堤上栽樹護堤。依陳潢的意見,堤上宜栽種灌木和糙,不宜栽種大樹,以免汛期來時,風大雨猛,反倒動搖了河堤。可是,這意見,地方官就不聽,因為灌木野糙不值錢,沒人願去挖來賣給河工上。幾次和清江縣交涉,都毫無結果。

  今天,靳輔帶著陳潢和封志仁,來到新修的大堤上。靳輔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大堤和滔滔的河水,心事沉重他說:“二位,新任清江道台已經上任了,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封志仁半開玩笑他說:“不管他是誰,總不會是于成龍吧?”

  “哈哈,讓你說對了,正是于成龍。不過,不是那個山東巡撫,卻是他的本家堂弟,也叫于成龍。這小于成龍不但作風正派,風骨與老于成龍一樣,連脾氣都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倒出來。唉!但願今年秋汛小點,這裡不再決口,這樣,我們和小于成龍就能相安無事了。”

  陳潢跟在靳輔和封志仁身後一邊走著,一邊說:“可惜上游蕭家渡的減水壩還未完工,不然的話,秋汛就大點,總有辦法護住這段河堤的。嗯,我倒有個新想法,秋汛來時,在此扒開一個決口……”

  靳輔突然擊掌大笑:“妙,妙啊!前段咱們築堤挑土,這裡已成了窪地,黃水一灌,馬上就會淤平,那時可得萬餘頃良田!淤平後地勢增高,也有固堤之效,再修堤時挖方用土,也就容易了,真是一舉三得!”

  陳潢搖頭笑道:“中丞,還有最要緊的你沒想到呢。試想,這裡一開決口,黃河入運河的水勢必然減緩,漕運便不至於因秋汛而中斷,汛期漕運工程也能接著做——這邊呢,來年又有這麼多好田分給百姓,他于成龍再厲害,也得講理呀。他是清官,見此利民之舉,能不歡喜嗎?”

  “妙哉!一石數鳥!我說你這個陳天一呀,命中注定不能當官,你哪怕中個同進士呢,我靳輔必定舉薦你當下一任的治河總督!”

  陳潢看著巍巍壯觀的大堤,想想自己一生的坎坷遭遇,心事有些沉重:“唉!只要有利於國計民生,報君恩、固皇圖,吾心愿已足。至於一己之榮祿,猶如腳下這黃土!”說著,一腳將一塊黃泥塊兒踢下了堤,看著它翻著個兒滾入水中。

  三人沿著河堤迤邐北去,遠遠便見黃河入運河的交口處,一個中年人背手站著,也在遙望黃河,似乎是在查勘水情。這個人,封志仁和陳潢沒見過,靳輔卻認識他,連忙緊走幾步,抱拳一揖,呵呵笑道:“哎喲,是成龍兄!怎麼,不認識我了?我是靳輔呀!——志仁、天一,這位便是新任清江道台於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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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真廉潔大令如百姓 好為難河督管地方

  十九 真廉潔大令如百姓 好為難河督管地方

  靳輔帶著封志仁和陳潢視察河工,不料卻在大堤上巧遇新任的清江道台于成龍。于成龍!正是那個擅自借糧,賑濟災民的縣令。如今,他又從寧波升任道台,到了清江。陳潢打量著他,瘦骨伶仃的,穿一件灰土布長袍。外頭也沒套褂子,腳下一雙“踢死牛”的雙梁兒黑土布鞋上,沾滿了泥土。辮子和袍角被風撩起了老高,一副目中無人的冷峻的面孔,令人望而生畏。

  和靳輔略事寒暄,于成龍便開口問道:“靳大人,這個堤頂得住秋汛嗎?河道修得這麼窄,怕不行吧?前日下官捧讀皇上明發聖諭,命栽樹固堤。聖上高居九生,尚能詳慮至此。我們做外官的,身邊養著一群清客、幕僚,養尊處優,更須多加留意才是。啊,你說是嗎?”

  于成龍雖然口氣緩和,但這幾句話無一不是在教訓人。他不喜也不怒,嘴角微微向上翹,似乎隨時都在向對方表示自己的輕蔑。靳輔覺得眼前這個小于成龍,比起他哥老于成龍,更難打交道。見他這樣,他的自尊心像被刀子戳了一下,剛剛鼓起的歡快心情頓時蕩然無存。靳輔強按下心頭的不快,背著手看看天,又看看奔騰不息的黃河,格格一笑說道:“於觀察,這件事本督已有處置。觀察大人下車伊始,不問情由,怎麼知道我不遵皇命,又何以知我護不了這段大堤呢?”

  聽了靳輔這樣回答,于成龍彬彬有禮地打了一躬,也端起了官腔:“啊,靳大人,並非卑職斗膽過問河務。須知皇上既命卑職來守此郡,則此地百姓土地,一絲一縷、一粥一飯,其責皆在於我。河堤無樹加固,河道又如此狹窄,都違背了常理。秋汛一到,萬一決了口,恐怕大人與本道都難辭其咎啊!”

  封志仁見靳輔的臉漲得通紅,知道他要發作,忙笑道:“哎哎哎,二位大人其實是一樣心思。植樹護堤的事我們方才還議論來著……”

  于成龍臉上毫無表情,冷冰冰地截斷了封志仁的話,“這位先生,請自重,我正與靳帥說話。”

  靳輔冷笑一聲說道:“哼哼,於大人,這位先生姓封,名志仁,乃是下宮的河務幕賓。此人櫛風沐雨,實心辦事,而且是朝廷五品命官,並不是那些徒務虛名。做官樣文章的愚儒、等閒之輩!說句話,又有什麼關係呢?”

  于成龍因哥哥大于成龍曾在河工上栽過筋斗,一向不服,見靳輔護短,越發來氣。但靳輔職位畢竟比他高,便壓著性子淡淡一笑:“哦?如此說來倒是學生孟浪了。果真如靳大人所說的那樣,倒是我清江百姓的福分了。卑職焉敢在大人這裡惹事生非?只因事關一郡生靈,不敢不問。靳大人明鑑,去年秋汛,又衝決這裡十幾個鄉,饑民的事至今尚未安頓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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