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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輔睜大了眼睛望著滿面笑容的明珠。他早就聽說明珠為人灑脫大方、輕財好施,但初見之下,厚待如此,是不是過分了?李秀芝抬起淚光閃閃的眼,愕然惶顧了一下靳輔,起身斂衽說道:“明中堂,這如何使得?我是來投奔李光地的,這兩個孩子是他的骨血,他不能不管。我出身微賤,不是享福的命,可別折了我的陽壽……”

  “嫂夫人不要說這個話。明珠也討過飯,寄人籬下不是滋味。”明珠嘆息一聲說道:“光地不是個沒良心的人,目下不能認你們母子,定必有他的難處。他眼見就要做大學士,不能在這事上栽筋斗——你呢,不要性急。我慢慢瞅機會說話。光地他年輕新進,正要面子的時候兒,逼急了反而弄出大亂子,也難趁你的心!靳兄也在這兒。我把話說明了,你們兩個都放心。這樣吧,這房子和侍候的人都算明珠借給你的。你也並沒沾我什麼光,日後我和晉卿兄結這筆帳。”

  這番話娓娓動聽,既替李光地遮掩,又顧全了李秀芝母子,還聲明自己並無他圖,聽得靳輔心中一陣發熱,點頭道:“想不到明相如此熱腸!”李秀芝早率兩個孩子撲倒在地,哭得淚人兒一般。

  明珠心中有事,不敢叫他們多坐:“靳兄,我還有事不能虛留你了,你先回去,過兩天我去看你。聽說門上還收了你二百兩銀子,我已查辦了這事——這批狗才真不是東西,吾兄還是收回去,京城用銀子的地方多著呢!”說著,將一張銀票遞了回來。靳輔哪裡肯接,“明相,你這可就見外了,賞下人們吃茶用吧。”

  送走了靳輔,安置了李秀芝母子,明珠立刻把府中的家人們全都集合起來,重新布置廳堂,準備迎接皇上。好傢夥,這一通大亂哪!怎麼了,這廳堂的擺設不能讓皇上看見。明珠從一個沿街乞討將要凍餓死的叫花子,一步登天,當了當朝宰相,住進了這豪華的前明福王府。這幾年,他手握大權,賣官鬻爵,銀子像流水似的進了腰包,小人得志,還能不擺闊嗎。光是這大廳里的布置、擺設,雖然趕不上皇宮內苑,可在京師的皇親國戚、鐵帽子王爺中,卻是首屈一指,沒人能比。要讓皇上看了,那還得了。所以,客人一走,明珠就親自指揮家人們忙活上了。又是上舊貨市上買家具、書櫥,又是派人到琉璃廠書市上去買古書,把個原來金碧輝煌、富貴無比的大廳,重新布置成一間排滿了書架,裝滿了書籍的書房。那些奇珍異寶,古玩、玉器,全都鎖進了後院的庫房,案頭上的小擺設也都撤了,換上了筆墨紙硯,文房四寶。一切收拾停當,已經快到半夜了。明珠忽然想起,怎麼這么半天,沒見高士奇呢,忙把大兒子叫來詢問。這才知道,高士奇從早上就出門訪友,至今未回,明珠慌了,連忙又派人四處尋找,務必在明天中午之前,把高先生給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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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白衣觀進香求神佑 明珠府醉酒承皇恩

  十一 白衣觀進香求神佑 明珠府醉酒承皇恩

  高士奇上哪兒去了呢?他呀,自從那天在客店裡動了芳蘭的心思,就一直放不下這件事,今兒個,他去找那位賣花姑娘了。來到前門花市,姑娘不在,一打聽,原來是到白衣觀燒香去了。高士奇急急忙忙趕到白衣觀。

  來到白衣觀門前,遠遠地看見芳蘭帶著一個婢女也剛剛來到。這芳蘭出落得越發水靈標緻了。上身穿一件盤蝴蝶結扣兒繡花水紅小襖,外套杏黃絲綿坎肩,下頭穿的百褶裙卻是蔥綠。高士奇在後邊不遠不近地跟著,心裡暗忖:“論身份,當然不及陳天一那位!說到風流小巧,卻足強過一百倍!呸,什麼大家閨秀,國色天香,哪比得上這小家碧玉呀?”

  眼見芳蘭一主一仆在階前水盆里盥了手,高士奇幾步搶過去,不等丫頭潑水,慌忙就著殘水也洗了手,卻似忘了帶手帕,扎煞著濕淋淋的手發怔。

  芳蘭一轉眼,見是高士奇,又驚又喜,忙蹲了個萬福,抿嘴笑道:“這不是高先生嗎?您老吉祥!這些日子不見,您比先前氣色好多了——梅香,把我的帕子拿給高先生擦手!”

  這幾聲鶯語燕呢、嬌婉春啼,再加上笑靨如暈、流眄似波,幾乎蘇倒了高士奇。他一邊打著主意,一邊慢慢擦著手問道:“你怎麼……也到了這裡?”因讀書人極少到觀音廟湊香火,這句話本該是芳蘭問的,高士奇搶先這麼問,倒把芳蘭問了個怔。眼見高士奇擦完了手,將帕兒抖抖,竟塞進自己袖子裡,芳蘭不禁騰的紅了臉,心頭突突亂跳,慢慢低下了頭,半晌沒言語。那梅香卻嘴快,在旁代答道:“劉掌柜的把姑娘許了東門胡家,才過了聘就聽說胡家少爺得了癆病,催著姑娘過門沖喜……姑娘過來是給觀音菩薩還願心的……”

  高士奇聽到“許了胡家”,頭“嗡”的一響,後頭的話已全沒聽見,即便是一桶冰雪水淋下,也沒有這般的冷。他打了個寒噤,半晌才回過神來,勉強笑道:“……那也是應該的。你們且去求佛,我到那邊隨喜,一會兒出來我還有話說……”

  看著她們進了廟,高士奇在石階上坐下,抱膝仰臉想了半日,仍覺得事情棘手,妙計難出。

  高士奇正在苦思冥想,不得主意時,見芳蘭她們已經出來。陡然想起,自己住在明珠府,這位一品當朝的權貴便是靠山,為什麼不藉此施展手段?想著,便湊上前去,摸出五兩銀子遞給丫頭,笑道:“我是出來給明相選花兒的,恰好遇上你們。梅香,你懂行兒,去替我買兩盆文竹,好嗎?”

  芳蘭笑道:“兩盆文竹有五錢銀子就足夠使了。其實也不用買,明兒叫家人給您送去也罷。”

  高士奇道:“可憐見兒,這丫頭生的瘦弱。去吧,去吧,餘下的錢都賞你——細細兒挑,要上好的!”

  芳蘭許了個病女婿,也是滿心不如意,見高士奇這樣,心裡早明白七分。眼見梅香歡天喜地地去了,低頭擺弄著衣帶,小聲兒問道:“先生……您像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高士奇左右瞧瞧無人注意,開門見山就道:“只這一點空兒,不能繞彎子說話了。十沖喜九憂愁!像你這樣的姑娘,閉著眼往火坑裡跳,我……實在替你難過。”

  芳蘭眼圈一紅,脫了一眼高士奇,嘆息道:“那有什麼法兒——各自認命罷了……”

  高士奇默謀一會,溫和地說道:“事在人為!芳蘭,你若有別的意中人,我高士奇可以為你設法。若沒有,可就如你自己說的,這……都是命——我也沒話可說了。”

  芳蘭羞得臉紅到耳根上,小腳不停地蹭著階石,蚊子般嚶嚶似的說了一句:“這……這叫人怎麼說呢……”

  高士奇大為興奮,眼光霍的一跳,問道:“這是有的了!是誰?”

  芳蘭狡黠地閃了一下眼,正色說道:“先頭繩匠胡同方家表哥,我們自幼兒一起種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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