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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什麼事?”

  “娘娘……娘娘她難產……”

  “啊!”康熙一下子跌坐在龍椅上,忽然覺得身上又乏又軟。熊賜履和周培公也驚呆了。他們心裡都明白,皇后是因驚嚇、勞累又調養不周,以致動了胎氣。正要上前寬慰,卻見康熙跺著腳道:“張萬強,你只管跪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傳太圖院的醫正?——叫索額圖預備著進去探視!”

  說著站起身來,就要隨張萬強回後宮。就在這時,何桂柱跑了進來:“啟奏萬歲,午時將到,眾軍正齊集午門之下,請皇上啟駕——”

  康熙楞在那裡了。他沉吟了好大一會兒才按下自己心頭的悲痛和焦急,大聲吩咐:

  “傳旨:康親王傑書、簡親王喇布、安親王岳東,帶領在京各王,貝勒、伯爵以上親貴宗室,並六部九卿,侍郎以上職官在午門旁候旨。啟駕五鳳樓!”

  午門上九十五面龍旗同時升起,康熙鎮靜自若地拾級登上樓來。從儲秀宮再次趕來的張萬強有事要回稟,見臣子們跪了一大片,正在揚塵舞拜,山呼萬歲,他張了張口又咽了回去。康熙瞧他臉色便知皇后情勢危險,卻問也沒問,一咬牙便來到城垛跟前。

  下面三千名精選的鐵甲御林軍哪裡知道皇帝此刻的心境,一見康熙氣宇軒昂在門樓上探出身來,山呼海嘯般喊道:“萬歲,萬萬歲!”接著戰鼓陣陣,號角齊鳴,大風捲起滾滾黃塵,龍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步騎兵按著方位,隨著圖海手中的紅旗進退演陣。

  看著這整齊統一,威武雄壯的隊伍,康熙胸中的憂鬱、愁悶蕩滌一空。冬日的陽光下,他的臉色脹得緋紅,對身後的大臣們說:“秦始皇以長城力盾,朕以天下臣民為盾。磚石長城今已破敗,千萬百姓卻依然如故。明珠,你下去,問問吳應熊,今日行刑還有什麼可說的?”

  “扎!”明珠答應一聲,撩起袍服走下門樓,命令暫停演陣。見吳應熊被綁在校場東北角一個木樁子上,便上前問道:“吳應熊,今日行刑你有何話講?”

  吳應熊心裡很清楚,今日這個陣勢,自己是必死無疑,哀求哭告是沒有一點用的,便垂下頭來說:“代父受過,乃人之常情,我一無所憾。不過請明大人轉告皇上,今日殺了我,家父便可一無牽掛,專心用兵了。此外,在朝文武百官,也不見得全是效忠大清的,讓他謹慎小心為好。”

  明珠回到五鳳樓上,將吳應熊的話轉奏了,康熙不屑地一笑:“哼!說得好聽,為父盡孝,其實還不是想讓朕赦免了他,去,把那些文書信件,抬到吳應熊面前,全部燒掉!”

  一大堆箱籠被點著了,這裡面裝的,全是朝廷官員與兩個逆賊的來往信件。有暗遞消息的,有拍馬溜須的,有賣身投靠的,現在,全都付之一炬,也就是說,康熙對吳應熊、周全斌之外的人,概不追究了。午門百官隊伍中,有人感激涕零而又不敢吱聲;有人心悅誠服而暗自稱讚。幾萬雙不同感情的目光,仰視著城樓上的康熙皇帝。卻見他反手一揮,說了聲:“傳旨,斬了吳應熊這個逆臣!”

  午門的閱兵儀式剛剛完畢,康熙就急步走下城樓,要過一匹御馬騎上,向儲秀宮飛奔而去。幾個大臣,怕皇上有要事傳喚,也急忙跟在後邊,在儲秀宮外等著。

  儲秀宮裡人很多,除了太皇太后之外,宮中有身份有地位的妃子,貴人全都來了。康熙一頭闖了進去,就聽太皇太后念了聲佛號說:“阿彌陀佛,皇上總算趕來了。孩子已經生下來了,挺富態的,可是大人卻不好。快進去看看吧。”

  康熙答應一聲,走進裡間。

  赫舍里氏已經昏厥過去。她靜靜地躺在大炕上,臉色十分蒼白,連嘴唇也全無血色。一個辱母抱著褪褓中的皇二子跪在一旁,幾個太醫頭上都是密密的汗珠。一個在切脈,另兩個忙著扎針。宮女墨jú因腿上受傷,掙扎著捧著藥罐兒,淚眼汪汪地望著皇后。

  皇后是輔政王索尼的孫女,索額圖的女兒。當年,康熙隨伍次友在索府讀書之時,經常見到她。滿人的規矩,不像漢人那麼嚴,再說,當時他們雖有君臣之分,還都是孩子,兩小無猜,常在一起玩耍。後來,她被選進宮來,當了皇后,夙夜勤謹,幫助康熙治理六宮,如今看著皇后奄奄。一息的樣子,康熙不由得悌然淚下。他俯下身子,帶著泣聲說:“皇后,你醒醒,朕來瞧你了……”

  赫舍里氏突然睜開雙眼,還是那樣的明亮,那樣的純真。她搜索了好大一會兒,才見康熙立在榻前看她。她嘴唇嚅動了一下,似乎是有話要說。康熙忙側過臉去聽,卻什麼也沒有聽到,只見兩行清淚從她的兩頰無聲地流下。

  “你到底怎麼樣?”

  皇后沒有回答。

  康熙一時五內俱焚,痛叫一聲:“皇后——怪朕遲來一步,遲來了———步!你我是結髮恩愛夫妻,又有青梅竹馬之好,有什麼話,有什麼事,你就說吧——你說呀!”他已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捶胸頓足地放聲大哭了。

  切脈的太醫哭喪著臉道:“稟萬歲!娘娘痰涌,已不能……”

  太皇太后在外邊聽著,忙邁步進來,見此情景,不覺老淚縱橫,握著皇后的手道:“好孩子,你放心,閉了眼安息吧……”

  康熙見赫舍里氏,仍然不肯瞑目,料她必有心事,便拖著沉重的步子出來,對索額圖道:“怕是不……不行了,只是咽不下氣。這……這實在受罪,你們進來拜辭一下。周培公,你既趕來了,也進來吧!”

  皇后的眼珠已不能轉動,只死死盯著屋頂,閉著氣不肯合眼。索額圖輕聲兒叫她小名:“秀兒,家裡都好,皇上又親賜了宅子,你幾個堂兄弟都出息了。娘娘,你……就放心去吧。”

  “娘娘,奴才是明珠!”明珠哭著說道,“娘娘身為六宮之主,賢德淑茂,萬歲極為愛重娘娘,必當重加娘娘身後之榮……”

  傑書也叩頭泣道:“娘娘,您這樣受罪不安,萬歲爺心裡能不難過?您就去吧,一切有萬歲作主!”他哽咽得連話也說不清了。

  見赫舍里氏仍瞠目不語,康熙又疼又急又傷心,便哭著申斥太醫:“你們這些廢物,飯桶,平日大話說得震天晌,吃了朕的傣祿,就這樣辦差?你與朕用藥,快治!”那群太醫聽他發怒,嚇得臉色煞白,只是頓首謝罪。

  “娘娘的心思臣知道!”周培公忽然身子一挺說道:“必定是為了皇子之事,放心不下。”他的聲音剛落,皇后己經失去光澤的眼睛,忽然又亮了一下,瞪得更大了。康熙恍然大悟,他迅速地看了一眼太皇太后,見老佛爺沒有反對的意思,便大聲吩咐:“宣熊賜履進殿。”熊賜殿早在一旁侍後著呢,忙答應一聲:“奴才恭聽聖諭!”

  “此子乃皇后赫舍里氏所生,朕取名胤初。依滿洲祖宗家法,本不立皇太子。當此非常之時,為固國本,安定民心,朕決意建儲,立皇二子胤初為皇太子!熊賜履人品端方,學術純正,曾為先帝倚重,朕亦十分信賴。著熊賜履進太子太保,即為太子師傅,朝夕加以輔導,務期不負朕之厚望和皇后拳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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