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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知趣地坐下不說話了。周培公卻走上前來,攙扶著伍次友坐下。然後謙恭地說:“伍先生,三年前蒙您以一封書信舉薦我來到聖主身邊,得以遂平生之志,展少年所學。如今學生卻有一事不明,想來請教先生。”

  “好了,好了,培公賢弟,不要再說了。我明白你的心思,無非是說我不該為兒女私情如此頹喪。唉,我何嘗想這樣呢,先是一個婉娘,又是一個雲娘,皆因我的緣故,遭此意外變故。說來說去,我伍次友是不祥之身,沾著誰,誰就要倒霉,假如再待在皇上身邊,恐怕還要把晦氣帶給聖主呢。唉——”

  周培公和明珠尚未開口,何桂柱卻在一旁說話了:“嗨,二爺,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呀?老太爺假如知道了,會生您的氣的。”

  “唉,隨他老人家怎麼責罵,我都不管了,我把什麼都看透了。我被命運撥弄到如此地步,也該大徹大悟了。原來不信鬼神、佛道,現在想來倒是寧肯信其有地好。”

  周培公一笑起身,拉起伍次友:“先生的心情,小弟完全清楚。今日小弟來這兒是想請大哥和我出去走一趟。”

  “出去?上哪兒?”

  “京郊大覺寺來了一位活佛,乃五台山的菩提法師,能說人三世因緣。我們何防去結識一下呢?明珠大人有興,也不妨一同走走。”

  “好吧,這位活佛,不在香火鼎盛的寺院裡掛單,卻往幽深僻靜的古寺里駐法,倒像是一位高僧,就請他為我指點迷津吧。”

  大覺寺座落京師西北台山側,緊與西山遙相對峙。金元年間香火極盛,可惜後來遭戰火,只留下一片殘垣斷牆,枯木蕭森。巍峨的正殿已破爛不堪,倒是南廂一排配殿,似有人略加修葺過,給這荒寒冷漠的古寺增添了一點活氣。四人在廟前下馬,一天多沒進食的伍次友已氣喘吁吁,一邊拾級而上,一邊對周培公說:“你騙得我好苦!哪有什麼活佛說法?”周培公向遠處一指,笑道:“那不是一個和尚?”

  伍次友抬頭一看,果然有一個和尚從配殿中走出。看年齡不過四十餘歲,身材瘦弱,面貌清癯,穿著一件木棉袈裟,裡邊穿一領土黃色僧衣,雙手合十立在玉蘭樹下口念佛號:“阿彌陀佛!有緣居上來矣!我和尚便是菩提,願引居士慈航渡海!”

  伍次友聽這和尚說得如此口滿,心中不服,那事事認真不肯苟且的脾氣又上來了。他一向學問很雜,幾乎無所不通,接著和尚的話音,便考問起佛法禪理來了。二人一問一答,談鋒極健,連周培公和明珠都聽呆了,卻不知二人究竟誰勝誰敗。

  這場別開生面的佛法辯論,進行了半個時辰,伍次友突然雙手合十,向菩提和尚施禮:“弟子愚昧無知,多承大和尚點化,甘心皈依我佛,願在大和尚堂下做一執拂頭陀。”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居士既深明佛理,何以又如此愚不可化呢,有求於佛而入佛,終生不得成佛。爾不能順心見性,不得為和尚弟子!”

  伍次友心頭一震,又來了怒氣。不甘示弱地說道:“和尚也是凡人來,值得如此自大自尊嗎?大和尚蜇居深山古剎,耳不聞絲竹弦歌,目不視桃李艷色,面壁跌坐,對土偶木佛,便以為是無上菩提?明珠,培公,柱兒,咱們走,咱們走!”說著便欲起身。

  “居士且慢!是和尚失言了!”說著拂塵一擺。伍次友驚愕之間,兩行女尼各十二人從配殿裡款款而出,個個體態輕盈,雖娥眉淡掃、粉黛不施、卻都是綽約風姿的絕色佳人。

  伍次友正不知何意,突然看見蘇麻喇姑陪著兩個婦人走了出來,立在大悲壇前微笑不語。明珠和何桂柱一看,竟然一個是太皇太后,一個是當今皇后!驚得一躍而起,伏地叩頭,周培公也忙不迭跟著行禮。

  太皇太后向明珠等三人一擺手:“這兒沒你們的事,退下!”

  “扎”三人慌忙退到廟外,明珠又隨手關上了廟門。

  太皇太后望著痴呆呆的伍次友,款款一笑說道:“伍先生,你面前這位菩提長老,乃順治先皇化身。怎麼,做不得你的師父嗎?”

  伍次友陡然一驚,忙伏地謝罪:“臣不敢,適才已被活佛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了。”

  和尚雙手合什,微微一笑:“阿彌陀佛,伍先生請起。你果然是個飽學之士,若不是我苦讀經書,鑽研佛法十幾年,今日就要栽到你手裡了,怪不得皇上對你如此器重。伍先生,你既有此才華、不能自解自脫,反向空門求助,豈非舍本求末?天下之大,何愁無英雄立足之地,你要三思。”

  “是,弟子謹遵法師教誨。”

  “這就對了,天下正值多事之秋,你跟著玄燁好好干吧。京華風雲,正是盛景無限呢。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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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吳應熊投靠楊起隆 小毛子嚇死王鎮邦

  三十七 吳應熊投靠楊起隆 小毛子嚇死王鎮邦

  臘月二十三是小年,北京城裡,家家團圓,上香敬酒,恭送灶王爺,希望他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可是,在京郊的潞河驛,卻有一伙人聚在那裡,他們計議的不是好事,而是叛亂;他們要帶給京城百姓的,也不是吉祥,而是災難。這夥人,就是楊起隆和鍾三郎香堂的管事們。

  半個月前,楊起隆突然轉移,從城裡的鼓樓西街周府,來到了潞河驛,一來,就封鎖路口,封鎖消息,嚴禁任何人出入。養心殿總管太監小毛子和文華殿的管事太監王鎮邦,也被他帶來了。經過幾個晝夜的密議,起事的計劃,已經大體上定了下來,小毛子參加了這些密會。掌握了全部情況,急於趕回宮報信,卻又無法脫身。再說,起事的時間究竟在那一天呢?他想再探出個實底來,所以才沒有冒然行動。

  這天晚上秘密會議,是關鍵的、也是起事前最後的一次大聚會。潞河驛二進院的正堂里,明燭高燒,酒香四溢。楊起隆坐在正中,各省的堂主和謀士、將軍提督、都統環列四周。酒過三巡,楊起隆紅光滿面,興奮地立起身來,“諸位,告訴大家一個喜信兒。吳三桂已經動手了!耿精忠也將福建巡撫范承謨拿了,尚之信還扣押了他的父親尚可喜,與廣東廣西巡撫聯名討清。此刻,湘江以南已不再是清朝的天下了!”

  宴席上的人立時轟動起來,有的交頭接耳小聲議論,有的快活地大說大笑,也有的端著酒杯沉思,有的只是抿著嘴兒笑,氣氛十分熱烈活躍。

  “我們決定起事”,楊起隆莊嚴地宣布,“有幾件事還要和大家商議一下,請軍師李先生講講。”

  李柱原與楊起隆挨身坐著,這時慢慢起身,環顧一眼眾人;“諸位,我們就要樹旗起事了,“國號”仍為大明,年號——廣德。明年的正月初一,即為大明廣德元年。奉先皇崇禎昭烈皇帝三太子朱慈炯為主。”

  人群中一陣竊竊私語。外省來的堂主,只知有個朱三太子,卻從未見過面,李柱心中明白,向楊起隆一指:“諸位請看,正中高座的楊起隆,就是先皇的三太子。自從甲申之變,闖賊攻下北京,先皇殉節之後,為韜晦之計,三太子改名楊起隆,算來,已經三十來年了。太子週遊全國:為匡復大明,殫精竭智,嘔心瀝血。現在終於要起事了,所以,從即日起,應該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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