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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軍士舉著刀劍齊聲高呼:“皇周天朝萬歲,大元帥千歲”

  這震天動地的山呼聲,使得吳三桂的心情十分激動。多年來,他想的、盼的就是這一天。今天,終於既不從大明,又不聽大清,樹起了他吳三桂自己的旗號。若能從雲南殺出去,接連打它幾個勝仗。以吳三桂為帝的大周朝,就要正式建立。到那時,兵士的山呼,將不再是“干歲”而是“大周皇帝萬歲”了。多年來壓在他心頭的鬱悶,在這山呼聲中,一掃而光。他在此起彼伏的山呼聲中,似乎突然間年輕了二十歲,在眾軍將的簇擁、護衛之下,邁著輕捷的步子,回到了銀安殿的列翠軒。

  但是,等待他的卻並不是好消息。

  孫延齡求援:傅宏烈七千兵丁集結蒼悟,準備偷襲桂林……

  耿精忠告急:台灣的鄭經,揮師登岸,已經占領了三個縣城……

  婁山關急報:欽差的隨從黨務扎薩穆哈帶著甘文(火昆)和朱國治兩人的兒子,化裝逃跑,已經混出了婁山關……

  派到雲南府的內探急報:欽差折爾肯和傅達禮兩人連夜出逃,下落不明……

  唉!旗號剛剛打出,兵師尚未出征,就是一連串的壞消息。一股不祥的預感,深深地壓在吳三桂的心頭。尚可喜老jian巨滑,耿精忠後方不靖,孫延齡和王輔臣並不可靠,朱國治寧死不屈,折爾肯又連夜逃遁。更讓吳三桂氣惱的是,嘯聚山東抱犢崮的朱甫祥和劉大疤拉剛剛起事,就被朝廷派兵打了個落花流水。前年,康熙的老師從鄭春友和皇甫保柱手裡逃脫,住進了孔府的張姥姥家。假如這個伍次友重返京師,小皇帝康熙就會如虎添翼,太可怕了!

  吳三桂的耽心不是多餘的,此時,伍次友和李雲娘已經踏上了北歸之路。

  自從袞州府遇難,伍次友和雲娘兩人,一直住在張姥姥家中,張姥姥請醫生醫好了伍次友的嗓子,從此,他就與孔府後裔們讀書講學,倒也怡然自得。後來,又遇上正在構思《桃花扇》的孔尚任,倆人情投意合,光陰也就在詩酒之中,悄悄地流逝了。

  朱甫祥和劉大疤拉在抱犢崮據險作亂,兵禍波及聖府四鄉,打亂了伍次友的閒情逸緻。他從山東盜賊蜂起,連想到三藩叛亂在即,再也安不下心去了,便告辭了張姥姥,和李雲娘一起,趕奔京師而去。

  這一年多來,雲娘和伍次友朝夕共處,更加欽佩他的為人和才學,也更加深了對他的愛慕之心。兩人雖然一直是兄妹相稱,雲娘的感情卻己是非同一般了。她真希望能在張姥姥的府里永久住下去,按照張姥姥的意思與這位大哥締結百年之好。可是,流寇侵憂,打亂了他們平靜的生活,也扛亂了雲娘這顆少女之心。伍次友突然決定動身赴京去見他的學生龍兒,雲娘不能阻攔,她也知道攔也攔不住。可是,蘇麻喇姑的影子,卻不能不使她感到如茫刺在背。我李雲娘與伍大哥風雨患難親如兄妹地相處,已經三年了。大哥明明有意,卻又總是迴避,難道不是因為他的心中,有個忘不了的蘇麻喇姑嗎?女道士李雲娘可以還俗嫁人,蘇麻喇姑這個尼姑自然也能還俗,也能嫁人。此番到了京城,如果皇上或者太皇太后一聲令下,他們一對有情人成了眷屬,我這個女道士又往哪裡擺呢?一路上,李雲娘跟著伍次友默默無聲地走著。剛開始,伍次友覺得,她是因為認了張姥姥為義母,乍然捨棄,自然有些悲戚。可是,漸漸地,伍次友看出雲娘的心事還不止這些,便有意盤問她:“雲娘,你怎麼不高興呢,有什麼心事嗎?”

  “啊?——哦,沒有,大哥,此次進京,你將重蒙皇恩,飛黃騰達。我怎麼會不高興呢。”

  “咳!又說些什麼飛黃騰達。我無意做官,你是知道的,不過是惦記著龍兒。他現在正處困難時刻,我應該去幫他一把。不然的話,我們兄妹二人浪跡天涯,豈不更好!”

  雲娘心中一動,暗自想到,唉,若真能浪跡天涯,哪怕永遠這樣兄妹相稱,只要你總是我的大哥,我也情願跟著你飄泊一生。可是,你見了龍兒,見了蘇麻喇姑,他們還會讓你走嗎?我夾在中間,又怎麼周旋呢?”

  伍次友見她一直不說話,又催問一句:“雲妹,你以為我這樣做不對嗎?”

  “哦——對,怎麼不對,本來就該如此麼。哎——大哥,船碼頭到了。你看那邊正有一艘烏篷船。喂!艄公把船擺過來——”

  艄公把船撐了過來:“二位客官,要到哪裡去,”

  伍次友上前答話“我們要到京城”。

  “喲,客官,小人這船隻到丁字沽。”

  伍次友尚未接言,雲娘卻搶先說:“到丁字沽也行,我們到天津下船再走旱路嘛。大哥,上船吧。”

  艄公將跳板搭上,二人上船進艙坐下。那船工卻又跟了過來:“客官,請恕小人無禮,從這裡到丁字沽,船價是十五串。請先賞了小人,好做一路上的盤纏。”

  伍次友一楞,這才想起,臨行時,張姥姥曾熱情地贈送盤費,可是自己覺得已經打擾了一年多,不好意思收,辭謝了。哪知,如今身無分文,困在這裡,原想到了京師就想辦法付清船費,雲娘又偏偏答應在天津下船。十五串並不算多,可是又從哪裡籌措呢?他瞟了一眼雲娘,雲娘卻毫不在乎地答道:“羅嗦什麼,還能少了你們?開船吧!”哪知那艄公並不買帳,冷笑一聲說:

  “姑娘休怪,這是船家的規矩——我撐了半輩子船,客官們上船時說的都是您這話,可是到地方丟下幾個錢,拍拍屁股就走了,我一家老小還要過日子呢”。

  伍次友臉上一青一紅,不知說甚麼好。艄公見此情景,越發相信他們沒錢,鑽出船艙便扎篙放跳板:“二位且請上岸,我在這兒候著,取了錢來再乘船。”

  雲娘哪受過這樣奚落,“嗯”地掀開帘子趕出來,指著艄公喝道:“放肆!瞧著我們是賴帳的?”

  那艄公脾性也倔。硬著脖子回口道:“不敢,您要付了帳,我哪敢說您賴帳呢?”

  “姑奶奶這回要不想付呢?”

  “回您的話,小人父親弟兄四個,並沒有姑奶奶!”話還沒完,李雲娘早揚手一掌,“啪”地一聲打得艄公打了一個趔趄:“混蛋!我這就讓你認一個!”那艄公被雲娘撩得怒火千丈,見伍次友文弱,雲娘是個女流,料他們不識水性,又仗著自己懂兩下子拳腳,舉起船槳劈頭便打,要趕雲娘下去。雲娘哪裡把他放在眼裡,左遮右攔地招架著,那隻槳怎麼也打不到她的身上。

  伍次友在船里聽到二人拌嘴,自覺理虧,卻又無計可施,此時聽二人在外邊動上了手,便出艙來解勸。不料一出門就被艄公甩過來的船槳打在肩頭,“哎喲”一聲跌坐在艙板上。

  雲娘原本無意招惹是非的,見伍次友無端挨了打,撫著肩頭在那邊叫痛,胸中的怒火騰地燃起。她輕輕向前一步,劈手把船槳奪了過來,攔腰一掃,那艄公大叫一聲,被打得凌空飛起又“噗”地一聲掉進河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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