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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又怎樣打發康熙派來的欽差呢?”

  “王爺,欽差的事好辦。咱們等他來了,一不慢待,二不得罪,和他們虛與周旋。就說要處理撤藩的後事,給他慢慢地拖著。暗地裡,加緊調兵,調糧,布置防務。再派人去聯絡王輔臣和耿尚二藩,還有孫延齡,和西藏喇嘛、緬甸王。要鬧,就一齊鬧起來,到那時,小小的欽差,就是我們祭旗起事的刀下鬼了。”

  “好,夏國相,有你的。此事萬分機密,不能走漏一點消息,就由你去主持吧。甘文(火昆)、朱國治這兩個小子,也要做好準備收拾他們。先派些兵去看守好了,不要讓他們跑掉!”

  “是,王爺放心,跑不了他們!”

  就在吳三桂和手下人密議舉事的時候,雲南巡撫府的籤押房裡,巡撫朱國治和雲貴總督甘文(火昆),也正在緊張地商議著。桌上有酒,有菜,他們卻誰也沒心去動。剛才朱國治把熊賜履來信的內容告訴了甘文(火昆),信中倒沒什麼其它的事,只是通知他們,朝廷撤藩詔旨已經頒布,欽差也己出發,不久即可到達雲南,讓他們做好準備。朱國治見甘文(火昆)一直沉吟不語,便催促說:“甘兄,熊大人信中所說的準備二字,大有文章。如果吳三桂聽了皇命,順利撤藩,我們要做好接交雲南事務的準備;他要是不聽旨意,或軟抗,或鬧事,我們還要做好應變的準備。你總督雲貴兩省的軍務,干斤重擔都在你身上吶,兄弟想聽聽老兄的高見。”

  “唉!我有多大能耐你還不知道嗎?空架子總督罷了!不怕你老兄笑話,連我從原任帶來的親隨戈什哈都叫人家用銀子收買去了!想起來真是可嘆,皇上叫我來絆住吳三桂的腿,卻不料弄到這種地步,這叫辦的什麼差?”

  朱國治聽他說得淒楚,也覺感傷,端著酒杯望望窗外,靜靜說道:“我們盡力而為,就看天意如何了。吳三桂的愛子扣在北京,或許他會投鼠忌器,不致生變,只要年內無事,你我可保平安等到平西王離境,這兒的事就好辦了。兄弟手中雖然無兵力,自信百姓還是聽我的話的。”

  “不不不,國治兄你太老實了。據兄弟所知,平西王在大理的駐軍正星夜兼程來雲南府,事變已經迫在眉睫。我們想要阻擋、安撫也已經不可能了。據兄弟看,你應該趁他布署未妥,即刻進京述職。不然旨意一到,再走就有罪了!兄弟管著軍務,是片刻不得擅自離境的!”

  “哎——豈可如此!吾兄有所不知,擠不走吳三桂,我是一步也不能離開雲南的,這也是皇上的特旨!足下既是雲貴總督,在雲南也可,到貴林也行。我看,你倒不如先去貴州,及早作些安排。不管怎樣,有準備總比無準備強!”

  “哈,這倒是個可行的權宜之汁。眼下也只好如此了。兄弟也不是一點準備也沒有——原來cháo州知府傅宏烈你認識嗎?”

  “有過一面之交。聽說他現在調任蒼梧知府了。不過,這個人和汪士榮,還有那個死了的劉玄初,交情很深哪!”

  “不不不,古人不以私交壞公義,傅宏烈就是這樣的人,他那裡秘密練兵,聽說已有數千人馬,一旦事急之時,我兄和欽差應想法子投奔他那裡。他和四格格那邊也有交往,只要孫延齡不出事,一時是不要緊的。”

  朱國治聽了,不回答甘文(火昆)的話,卻起身作了一揖,突然說了一句:“哦,請甘大人來還有一事拜託。我這裡先謝你——宗英,你出來!”

  甘文(火昆)正覺詫異,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一蹦一跳地走到前廳,朝朱國治打了個千兒問道:“爹爹,叫兒子有何吩咐?”

  “這是你甘伯父,快拜見了!”

  小孩子見了生人有點靦腆,紅著臉轉過身來,向甘文(火昆)單膝跪下打千。

  “雙膝跪下!”朱國治突然厲聲說道:“英兒,甘伯伯與我情同骨肉,你要把他當作你的親伯父!他這就要去貴州,帶你一同前去,好嗎?”朱宗英還在楞著,甘文(火昆)已完全明白了朱國治的用意,雙手挽起朱宗英,勉強笑道:“哦,賢侄你不在家鄉讀書,到這裡來幹什麼,唉,朱兄,什麼也不用說了。我和你一樣沒帶家眷,也有個兒子隨任讀書,就讓他哥倆朝夕伴處吧!”

  “那,我就拜託了!”朱國治又施一禮,“宗英,過三兩個月,爹爹去貴州看你。好吧,你下去預備一下,過一會兒便隨甘伯伯啟程!”瞧著朱宗英歡快地跑下,朱國治心裡一陣酸楚,眼眶裡含滿了淚水。

  甘文(火昆)知道朱國治已下了必死的決心,自己的心情也十分沉重。他緊咬牙關說道:“貴州也不是安全之地啊!巡撫曹申吉、提督李本琛早已是平西王的人,我真擔心辜負了仁兄的重託!不過,有我的兒子在,就有令公子在,我也只能給朱兄了這點保票了。”

  “有您這句話,就比讓孩子跟著我強嘛。此地離五華山近在咫尺,上邊吳三桂恨我恨得牙痒痒的,下頭提督張國柱也跟吳三桂一樣心腸!他要起兵作亂,頭一個就要殺我。生死有命,不可勉強。兒子保住了,這是他的福份;保不住我也承你的情。我——已經不在乎了。啊,對了,熊大人的信中還說,有個被撤了差的河道,勾結山東盜賊,占據了抱犢崮。還有好幾個省出了鍾三郎會,也蠢蠢欲動。皇上擔心,吳三桂會不會在回軍遼東時,走到半路上忽然作起亂來,叫我們也防備著點。只要他的兵馬一離境,就立刻封鎖各處關隘,切斷吳三桂的退路。”

  甘文(火昆)連連點頭:“對對對,這一點想得很周全。不過,熊賜履是個道學先生,他怎麼能有如此見識呢?只怕是皇上的意思吧。”

  “正是聖意。所以兄弟看完信之後,不敢保留,才把信燒掉了。”

  “哦對了,”甘文(火昆)又是一陣激動:“皇上如此恩待臣下,我等怎敢苟且偷生。去年家母病重,皇上派了御醫來到我家診病。范承謨在福建害了瘧疾,也是皇上派了六百里加急塘馬,為他送去了金雞納露。唉,臣子受皇上如此重恩,如果不能力朝廷出力辦事,也只有一死報效了。”

  聽著甘文(火昆)的話,朱國治頻頻點頭。他安置了兒子,二老家眷,也已由皇上派人安車蒲輪地接進了京城,如今已是一無牽掛了。想著欽差折爾肯和傅達禮快要到了,要不了幾天,這裡可能燃起熊熊戰火,他的心又沉重了起來。

  已是三更多天了,夜空翻滾著大塊大塊的烏雲,在飛快地聚積著,擠壓著,翻滾著,奔騰著,終於在互不相讓的爭鬥中,發出了轟轟隆隆的憤怒的吼聲。這沉重的悶雷,又帶來了撕裂雲層,撕裂夜幕,撕裂大地,也撕裂人心的閃電。一陣陣狂風,從五華山的谷中席捲而來,肆虐地掃起地上的塵土、砂石,又瘋狂地拋撒在屋瓦上,發出劈劈拍拍的響聲。朱國治走到門口高高捲起帘子,看著這高深莫測的夜空,感慨地對月文不說:“甘大人,雲南的局勢雖然也像這天空一樣,山雨欲來風滿樓,幸運的是還有你我二位知己,但願我們能風雨同舟,共度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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