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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有道理,可是朝廷明詔,要鎖拿我進京從重處置的,這又怎講呢?”

  “哈——大人,您是當局者迷啊!千古艱難唯一死。大人在廣東已經判了死罪,還怎麼再從重呢?再說,皇上要撤藩,你的罪名也是撤藩,當今皇上乃聖明君主,豈肯不用你這樣的人才?”

  傅宏烈還在沉思,旁邊一個筆帖式不服氣:“周先生,如果皇上不撤藩呢?”

  “哼,無稽之談。國家每年收入三千七百萬兩銀子,吳三桂獨得九百萬,三藩加起來是兩千萬,單就這一筆帳說,假如你是主子,能容得下這樣的奴才嗎?傅大人,學生還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

  “培公老弟,請講。”

  “好。大人請旨撤藩,乃是密折拜奏,怎麼會走漏消息呢。”

  “晤——是這樣,雖然是密折,也總有幾個心腹之人知道。其中只有一個汪士榮,是吳三桂的謀士。不過他和我有八拜之交,難道他會出賣我嗎?“

  “大人,對汪士榮這個人,學生也略知一二。不過就這件事來說,是不是他出賣了您,學生雖然心疑,卻無確鑿證據,且待日後分曉吧。臨別在即,我有一言相贈。大人雖不愧為國士,但用心太死,用情過痴。君子處世之道,不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望大人三思。幾天來,聆聽教誨,受益匪淺,日後學生如有寸進,定當厚報。傅大人保重,學生告辭了。”說完,轉身鑽出船艙,跳上河岸。等傅宏烈等追出來時,他已健步如飛地走進了茫茫風雪之中。傅宏烈望著周培公遠去的身影自言自語他說,哎,真是個難得的人才呀。

  是啊,傅宏烈這話不錯。周培公雖然剛剛二十五歲,卻己是飽嘗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人了。他自幼父母雙亡,又被族叔們欺凌,靠了奶媽龔嬤嬤的撫養才長大成人,龔嬤嬤見他天資聰穎,便讓自己的兒子龔榮遇去吃糧當兵,自己又拼命地紡織,攢錢供著周培公讀書。周培公中舉之後,本想找個門路,謀個差使,報答奶母培育之恩,可是龔嬤嬤把他臭罵了一頓。逼著他進京趕考,不把皇封誥命拿到手裡,不准回家。就這樣,周培公帶著奶母的盼切希望,踏上了風雪萬里之路。

  告別了傅宏烈之後,他沿途賣字卜卦,直到正月十四,才來到這嚮往已久的京城帝闕。他懷中揣著一個小荷包,那是龔嬤嬤給他fèng的,裡面雖然有幾十枚康熙銅子,這可是奶母的心血啊。一路上,周培公挨餓受凍,也絕不肯動用一文。現在既然已經來到了京師,就更不肯化掉了。只好住進了京郊的法華寺,在廟裡撞齋吃飯。

  這時,正值元宵佳節期間。由於去年風調雨順,山左山右秋季大熟。朝廷廢了圈地,實行了更名田,再加上遏必隆從蕪湖、蘇、杭運來數百萬擔糧食,歷來鬧春荒的直隸、山東,物價平準,太平無事。北京在新正期間,晝夜金吾不禁。老百姓們高興,把元宵花燈鬧得分外紅火,周培公也來了興致,走到城裡看熱鬧。

  這京城裡的元宵社火,也確實與眾不同。一隊隊的獅干,龍燈,高蹺,秧歌,穿行在繁華鬧市。說書的,唱戲的,打把式賣藝的應有盡有。周培公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正陽門。只見一群婦女擁擠著去摸正陽門上的大銅釘帽兒。摸著了的,眉開眼笑;被擠出來的,怨天尤人。大人叫,小孩哭,笑聲,罵聲,呼叫聲,吵鬧聲,匯成了一團。周培公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便問身旁的一位老翁。

  “老人家,這些婦道人家,不要命地在這裡擠什麼呢?”

  “呵呵呵呵呵,小伙子,她們是在摸福氣。誰能摸到七顆銅釘,全家終年平安。”

  周培公不禁又吃驚、又好笑。心想:唉!皇上的大門就這麼神,那冰涼的、圓潤光滑的銅釘帽競有那麼大的法力?這些婦道人家,在為自己的父母,大夫和兒女們祈福時,有多麼出人意料的虔誠和堅韌精神啊!

  “唉!老人家,那也用不著這麼擠呀,挨著個來,天不黑都能摸完。”

  “相公,你是外地人吧,不知道這裡的情形。往年就是挨個去摸的。可今年不同了。呆一會幾,平南王爺和靖南王爺要從這裡入覲見,到時候一戒嚴就摸不成了。你說誰不著急呀?”

  周培公又是一愣,平南王爺來了,靖南王耿精忠也來了,皇上要召見的是三藩,為什麼只來了兩個呢?便忙問道:“平西王爺沒有來嗎?”

  “唉,這咱們小民百姓就不知道了,聽人家說平西王生病了。”

  周培公心中一沉,吳三桂告病不來,皇上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嗎,他還要與老者攀談一陣,忽然,人群中一陣騷亂,從正陽門下拉拉扯扯地打出兩個婦女來。年青的,分明是位小姑娘,她一邊哭,一邊喊:“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姑奶奶小瑣我今天和你拼了,叫大夥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眾人正要上前勸解,那叫小瑣的姑娘從中年婦女的頭上一把扯下了頭巾,大夥都愣主了,原來,竟是一個喬裝成女子的男人。

  看到這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喬裝打扮,混進婦女隊伍中胡來,周培公不禁怒火中燒,他大聲喊道:“不要放走他,把他捆送到衙門裡去。”

  誰知那個被揭穿其真面目的男人,不但不羞不怕,反而歪著脖子逼了上來,“你小子吃飽了撐的,敢管爺們的事,知道大爺是誰嗎?”

  “不管你是誰,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畜生都不如。”

  “嘿嘿,反了!告訴你,爺是理親王府的總管大爺劉一貴。這個丫頭片子,欠了爺三十串錢,爺正要把她拉到府里去呢。來呀,把這個小丫頭給我帶走。”

  話音沒落,不防周培公掄起巴掌,“叭”地一,扇在他的臉上,五道紫紅的指印立時脹了出來,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了。劉一貴帶的那些打手、見管家挨了打,便一齊擁向周培公。站在一旁的小瑣姑娘早嚇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了,周培公一邊和惡奴們糾纏,一邊向小瑣喊:姑娘,還不快走?”

  小瑣正要轉身,劉一貴早跨上前去擰住了她的胳膊:

  “嘿嘿,走?老子帶了幾十號人來,你還跑得了!呀,把這丫頭連同那個該死的窮小子一塊,都給爺抓走。”

  惡奴們咋呼一聲,沖了上來。有的去拉小瑣,有的對周培公拳打腳踢。可憐周培公和小瑣,書生弱女,怎敵這如狼似虎的家丁,早被打倒在地,掙扎不起來了。

  劉一貴等人正在行兇,忽聽炸雷似的一聲怒吼:“住手!”

  劉一貴抬頭一看,見人群中走出一位身材高大,滿臉絡腮鬍子的軍官。劉一貴帶來的一個打手,趁那軍官不防,突然從背後揮拳打去。那軍官好像後邊長著眼睛一樣,一把拎住了這個惡奴,反手一擰拉到懷裡,“呸”地照他臉上啐了一口,輕輕往前一送,那惡奴像彈丸似地飛了出去,接連又撞倒了兩個人。劉一貴見勢不妙,呼哨一聲,帶領惡奴們狼狽逃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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