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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布爾善臉色一變說道:“不能信你,推出去!”

  葛褚哈猛撲過來,架起何志銘便走。何志銘罵道:“滾開!我自己會走!”站起身來,轉身便去。

  “回來!”班布爾善忽然叫住,乾笑一聲,“沒那麼便宜。快說,你來幹什麼?”

  “討封!”

  “討封?討甚麼封,我不是已經給你十萬兩銀子嗎?”

  何志銘忽然鬆弛下來,嘻嘻一笑:“你的十萬兩銀子,我分送給吳大人帳下幾位得力的將軍。我現在倒一文莫名。你的泰必圖侍郎如今坐鎮提督府。吳六一成了階下囚。我何志銘內負叛主之情,外負背義之名,誰料你等竟是如此狗竊鼠偷的小人,成不了什麼大事!”

  這番話說得眾人瞠目結舌。連鰲拜也沒有想到,何志銘那筆銀子這樣使法,來人可算得上是位膽識俱全的謀士。班布爾善也不禁暗想:“當初倒不如將九門提督一職許了這人呢!”

  鰲拜顯得異常激動,將班布爾善手中的紙條取過來,又仔細地審視一遍,確認是泰必圖手跡無疑,口中贊道:“好樣的,倒看不出你真有兩下子!”他躊躕滿志地背手在地下踱了兩步道:“不過我如今也能許願,事成之後,賜你做個吏部尚書,如何?”

  何志銘躬身施禮隨,“何某不過順天行事。志銘夜觀天象,見熒惑星沖犯紫微星,帝星更位。這是天意所在,違之不祥——太師公當應在此兆。願事成後天下得以太平,蒼生能享安樂。到那時我何某披髮入山,得以終老也就足了。”

  “為什麼呢?”鰲拜驚問。

  “吳鐵丐是我舊主,如今義斷情絕,天下人如何看我,我又有何面顏再見故友?”何志銘說著,眼圈兒早已紅紅的了,事至今日,我亦追悔莫及。但求事成之後,祈求鰲公寬免吳大人一死,我的心愿也就足了!”他說得情真意切,十分動人,連穆里瑪、葛褚哈也被打動了。

  “鐵丐這人,用之一方不失為好官,”鰲拜也嘆道,“我豈肯置他於死地,先生盡可放心。”

  何志銘見大功告成,眉見喜色,長揖到地說道,“如此,告辭了!那邊衙門並不安定,下頭兵士還不知衙中事變,上頭將佐們也難免有人不服。泰大人、李大人正全力防範,所以特命志銘隻身送信——我還得趕回去幫助料理。”

  鰲拜滿心狂喜,強自按捺著道,“有勞先生!告訴泰、李二位將午門、神武門封閉,叫他們一定要沿途戒嚴,千萬不能走漏消息。”

  何志銘微微一怔,問道:“九門提督的職位到手,滿北京都是太師的人,何必要封午門、神武門呢?豈不自斷策應之路。”

  鰲拜笑道,“午門內之事,我自能料理。何心興師眾,弄得滿城風雨?”

  “不然!”何志銘道,“泰、李等將軍,還有在下的身家性命均繫於此,我們哪能坐視不管?一旦有變,也可援救。萬全之外再加萬全,方是上策!”班布爾善也忙道:“何先生說得對,萬全之外再加萬全!還是讓他們進入大內策應一下的好。”

  屋內人的情緒頓時活躍起來。有的說應把天兵帶進文華、武英二殿;有的說最好在上書房一帶作埋伏;有的則乾脆提議埋伏在乾清宮兩側的廂房裡;七嘴八舌莫衷一是。最後還是鰲拜說,應設在中和、保和二殿,有居高臨下之勢,同時兩側朝房中也可藏伏一部,議了半個時辰才定了下來。

  這一夜通宵不眠的人實在多。此刻康熙半躺在養心殿的御榻上,目光炯炯地盯著上邊的藻井。蘇麻喇姑和太監張萬強二人挨次坐在下首腳踏子上,也是沉思不語。殿內數十盞燭火照得通亮,殿外廊下侍立的宮女太監也都一聲不響。康熙、蘇麻喇姑和張萬強都十分清楚,一場急風暴雨即將在這數百年浮沉不定的宮廷里爆發。下午在太皇太后面前談話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那是在慈寧宮,康熙屏退了所有的太監宮女之後,跪下對太皇太后說的話。他說:

  “兒皇不能做阿斗,兒皇不能做漢獻帝,兒皇也不能做後周的柴宗訓!兒皇要自己主宰天下,做一代令主!我要誅jian除凶擒拿鰲拜已定在明日行事。”

  “皇帝都準備好了?”太皇太后鎮定地說,“這事只在早晚,是一定要辦的!”

  “祖母,自我列祖列宗開創大清基業以來,從未聽說過有這麼膽大妄為的臣子。

  “鰲拜身受先帝不次之恩,身為託孤重臣,近八年來欺凌同僚,殺害輔臣,踐踏朝綱,咆哮金殿,中外臣工無不側目而視,“若容這等亂臣賊子立於朝堂,我大清江山,遲早要落入鰲拜之手?”

  見大皇太后頻頻點頭,康熙鼓足勇氣又道:“圈地一事,禍國害民,原是先朝弊政,先爺粗定天下後,就曾有意廢止。兒皇秉承遺訓,多次下詔停禁。鰲拜膽敢依仗權勢,肆行無忌,竟將皇莊土地一併圈人鑲黃旗下。上三旗內常常因此屢生事端,平民百姓背井離鄉,四處流浪或為盜為賊,或為南明餘孽所誘,與我大清為敵。”

  這番話說到痛心之處,義正詞嚴,連太皇太后這樣久歷政治風險的人也聽得心搖神動。

  跪在一旁的蘇麻喇姑忍不住也開口說道:“還有,鰲拜公然假傳聖旨搜查大臣府邸、圍剿民家宅院,意在弒君自立!”

  “且不說他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單就他不經詔命、擅搜大臣府邸來說,已是罪無可赦。”

  說到這裡,康熙抬頭看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此時十分激動,滿頭白髮都在微微顫動。她掃了一眼康熙,堅定地說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過此事至大至重,皇帝要謹慎從事,周密安排。”

  “是!兒皇已作了安排,沒有敢驚動老佛爺。今日事不得已,特預先告知,但勝負未決,恐遭不測。兒皇想請老佛爺暫時起駕奉天,迴避幾日,待大局稍穩,兒皇再親迎鸞駕歸京!”

  太皇太后搖了搖頭道:“皇帝,這是你的孝心,我很受用。但是我哪裡也不去!我已下了懿旨,密令駐熱河八旗,星夜入京勤王,兩三日內就可到京!”

  康熙沒想到這位不動聲色的老祖母竟已密調軍隊來京,頓時精神大振:“兒皇謝太皇太后大恩!”

  太皇太后滿眼是淚,激動地說:“我十四歲進宮,從你祖父到你父親幾十年,甚麼大風大險都經過。”

  康熙見老人如此決絕,想到明日一場背水之戰,不禁打了個寒戰:“老佛爺尊意如此,兒皇也不敢違拗,萬一事有不諧,請老人家盡往兒皇身上推便了……”說罷嚶嚶啜泣,蘇麻喇姑也五內俱裂,只是不敢哭出聲來。

  ……回想到這裡,康熙從榻上一躍而起,吩咐道:“啟駕奉先殿!”

  於是蘇麻喇姑和張萬強二人執燈前導,康熙也換了一身太監服,混在裡邊跟著,自月華門穿日精門進慈寧宮。乾清宮後的禁軍還以為是守夜的太監,並未盤問就放他們過來。從慈寧宮到毓慶宮的北牆有一個角落,蘇麻喇姑在這裡捺了一下消息兒,半堵牆竟無聲無息地開了個fèng,只容一個人通過,等康熙幾個人進去,復又緩緩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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