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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過幾日抽空兒,該去瞧瞧翠姑,問一問她的身世,和洪承疇究竟有甚麼過不去的事。回來奏朕。”

  自白雲觀火燒山沽店之後,康熙與鰲拜君臣之間表面關係有了很大緩和。鰲拜依舊是稱病,所以每隔三五天,康熙就命張萬強等送一些名貴藥材賜給鰲拜;鰲拜封了送上來的黃匣子,裡邊批的奏章,也總要加上一句“所擬當否,伏惟聖裁”,表示客氣。

  其實兩人心裡都明白,君臣之緣已盡,暗中都在加緊準備。召見鰲拜半個月之後,鰲拜送上來一份奏摺,彈劾五城巡防衙門的馮明君玩忽職守,導致西海亭子失火,著降調兩級,暫署九門提督府軍務。九門提督吳六一另行議敘。

  康熙看了這個摺子,心裡又驚又興奮:“來了!”便不動聲色地袖了摺子回養心殿找蘇麻喇姑商議。

  “先駁下去,”康熙道,“馮明君顯然是他的私人。把九門禁衛的職事交給他,那還了得?”

  “皇上,聽小魏子說過,這事兒索額圖和熊賜履他們議過,何妨找他們來問問?”蘇麻喇姑瞧著奏摺,蹙眉答道,“或者就把這姓馮的交部議處!”因近在眼前,康熙驚異地發現蘇麻喇姑額上己有了細細的皺紋。

  “不成!”康熙斷然說道,“索熊二人太顯眼,一召進宮便眾目睽睽,大不妥當。交部更不成,吏部是濟世在那兒,議也是這,不議也是這!”

  “那就留中!”蘇麻喇姑細思量也覺有理,但鰲拜出題太刁,她一時想不出甚麼好主意,“先壓幾日再說。”

  “不出三日,”康熙起身繞室徘徊,“鰲拜必要追問留中何意,朕何以答對?”

  “我去尋小魏子,看他們怎麼議的,另外順便瞧瞧翠姑。”蘇麻喇姑說完,就到西閣里換衣裳。出來時,對康熙道:“皇上,伍先生講:‘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是因其心不動。’摺子剛送上來,萬歲爺也別著急,全都扣著,就說今日齋戒,明兒隨太皇太后進香,不看摺子。這又不是軍報,急甚麼,我先去瞧他們外頭人怎麼說。”說著便喊人來吩咐備車。廉熙忙道,“天冷得很,把那件素色狐裘拿了。叫小魏子轉給伍先生!”

  從西角門出了宮,繞開了繁鬧的菜市,蘇麻喇姑見路上行人不太擁擠。時近年關,一冬也未下雪,顯得又干又冷。道旁的樹枝上偶爾還掛著幾片枯葉,在呼嘯的北風中掙扎,更增幾分肅殺氣象。但因暫時離開了紫禁城,蘇麻喇姑還是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闊朗和愉悅。換了便服的小太監也興高彩烈地舉鞭吆喝著,四匹馬輕車熟路一溜兒小跑,人聲、車聲、叱喝聲交織起來,十分和諧。

  魏東亭不在家,門上的新管家犟驢子因不認識趕車的小大監,硬是要拒客於門外,兩個人紅了臉,幾乎要吵起來。蘇麻喇姑在轎車裡頭聽得不耐煩,“唰”地一聲揮去帘子,從車裡探出身子道:“大管家,是我!不認識了麼?”

  犟驢子愣了上下,打個哈哈道:“他早說是婉娘來了,省多少口舌。偏是說蘇什麼姑的纏個不清!”蘇麻喇姑一邊下車,一邊笑道:“這也怨不了他,是我沒交寺清楚嘛!”說著,便隨犟驢子進來。

  何桂柱早迎出來,一邊忙著讓座兒倒茶,一邊道:“您來的不巧,今兒魏爺和幾個夥計早點後就出去了。一是要送明珠到一個甚麼專治骨傷的郎中那兒瞧病,二是要去會一個什麼吳大人,”說著自己也笑了,“小人是個糟糠腦袋,再也記不得這許多事。”

  “伍先生呢?”蘇麻喇姑端起茶嚼了一口,淡淡地問。

  “伍先生身子不適,在後邊躺著呢!”

  “這兒我沒來過,你帶我去瞧瞧。”蘇麻喇姑說著便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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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 訪師友婉娘入密室 說鐵丐虎臣闖中軍

  何桂柱帶著蘇麻喇姑來到後堂。借大三間屋子,連一張床也沒有,只有一張條幾,兩旁排放著幾張木椅,壁上掛著一副虎嘯龍泉的中堂畫兒。蘇麻喇姑正待發問,何桂柱已掀起中堂畫,摁了一個什麼機關,半邊牆壁滑動現出一個門來。原來這是一堵木製的假牆壁,裡邊是一條通道。何桂柱先進去,蘇麻喇姑緊跟著跨了進來。

  裡邊道路更是繁複,七拐八拐,到處是路。據何桂柱說除一條可通外,其餘的條條不通。蘇麻喇姑愈覺驚奇,一邊跟著走一邊問道:“原先小魏子家宅很淺,怎麼如今這麼大呀?”

  “這是頭十天才有的,”何桂柱道,“魏爺把後邊這半條街都買下了。聽說這路還是伍二爺照原先的弄巷改的什麼‘八卦迷魂陣’呢。哎,這就是二爺的住處了!何桂柱說著,已到一座小院前,手拍門上的環,輕聲喚道:“二爺,請開門,我是柱兒!”

  門“呀”地一聲開了。伍次友身上散穿一件古銅截衫,外邊只套了一件黑緞面的皮背心兒,沒戴帽子便出來開了門。

  見是蘇麻喇姑,伍次友眉棱一顫,眼中興奮的火花閃爍了一下,隨即慡朗地笑道:“哈!是婉娘啊!快請進來!”對站在檐下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僮僕喚道:“墨香,來客人了,快泡茶!”小僮答應一聲,到旁邊廂旁里去了。何桂柱笑道:“二位且寬坐,柱兒前邊照料去了。”

  “魏爺回來,告訴我一聲兒!”蘇麻喇姑又對何桂柱交待了一句,見他走了,這才轉臉對伍次友道:“聽說先生貴體欠安,吃甚麼藥?可找郎中瞧過?”

  “我這點小病,用不著找醫生。”伍次友苦笑了一下,“我自己醫道雖不高明,勉強也還能自理。”

  說到這裡,蘇麻喇姑欲言又止,心裡覺得還有許多話要問,卻只是說不出來。窗外寒風颯颯,室內溫暖如春,在這深宅大院、清靜幽幽的地方,他們四目相對,還是頭一次。尤其是經過了白雲觀那場劫難之後,好多天沒能見面了,都攢了許多話要說,可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而且好象此時此刻,就這樣靜靜地,一言不發地坐著,倒比千言萬語,更能表示出自己的心意。儘管各自心頭都禁不住一陣陣亂跳,一陣陣不安,一陣陣地拘束,仿佛連腳都沒地方放了,但是,卻誰也不肯先打破這耐人尋味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蘇麻喇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便裝作剛剛想起的樣子,笑道:“龍兒這一向著實惦記著先生呢,天冷了,讓我送件衣服來。再過此時,先生災星過了,他還要請你回去教書呢!”說著就解開一個軟羅紗包裹兒。抖開看時,是件玉色狐裘,鑲著紫貂毛邊兒。伍次友踱過來看時;輕、柔、滑、密確是十分名貴,遂笑道:“我一個舉子,布衣書生,穿上這件東西,不讓人當賊拿了,也要被賊偷了!”蘇麻喇姑忍俊不禁,也格格淺笑。恰好此時小僮端了茶進來,伍次友親自給婉娘奉上一杯,又坐下敘話。

  “婉娘,”伍次友突然道,“現在這裡只你我二人,這‘龍兒’究竟是何等身份人,你能不能直告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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