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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宮山從樹棵子裡斜刺躍出,一個箭步便到了路中間。那馬驟然受驚,收不住腳,前蹄高高抬起,就地轉了一個磨圈兒,方才嗚嘶著站穩。也虧這戈什哈騎術高明,在馬上晃一晃,竟沒被甩下來。他定睛一看,是一個身高不滿五尺,乾瘦黃癟的病夫攔在路中,頓時大怒,口裡嘰里咕嚕罵了一句不知是滿語還是蒙語。胡宮山卻聽不懂:“你說什麼?”

  戈什哈又用漢語罵道,“賊漢子,你找死麼?”唰地一鞭劈臉打來。胡宮山如痴似呆地站在路中間,仰著臉硬生生接了這一鞭,臉上競連個白印兒也沒留下。那戈什哈大吃一驚,再揚第二鞭,竟沒敢落下來,驚道:“你、你是人是鬼?”

  “少廢活,下來吧!”胡宮山並起五指,朝馬前腿下部一砍,馬頓時四蹄抽筋,連人帶馬翻在地下。不等戈什哈起身,胡宮山趕上一步,腳踏在他脊背上笑道:你這點本事夠做什麼用,前邊出了什麼事,你騎馬要到哪裡去?講!”

  戈什哈滿身是土,在地下掙扎了兩下。他覺得踏力不太沉重,卻只掙扎不起,知道這人武功高強,只好趴下了,氣喘吁吁地說道:“爺,您老別下腳,我說……說就是了。”

  他結結巴巴說了半天,胡宮山才大體弄清,圍店的有五百多人。店裡的人都已被困在池心島上,並生擒了穆里瑪。訥謨差他回去給鰲拜報信兒。

  胡宮山聽了又愁又喜。他愁的是:鰲拜這次大動干戈,一定是想速戰速決,如不趕快援救,池心島上的人便危在旦夕,可如今魏東亭被扣,自己單人獨騎,又無法救援;喜的是:穆里瑪落在手中,可作人質、胡宮山正在遲疑之間,腳底下的戈什哈卻來了一個青蛙跳塘,躍起身來,便向路旁樹叢里竄去。胡宮山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伸手抓住他的右腳,把他拖了回來,厲聲問道:“你是漢人是滿人?”

  “我……”那人不知他問話的意思,遲疑道:“我是漢人!”

  “胡說!”胡宮山道,“你方才還說滿語!”

  “我真……真的是漢人!”戈什哈被他捏得腳踝骨疼入骨髓,“說滿語……人家會怕我……

  胡宮山頓時大怒,抓起戈什哈罵道:“好小子,落在我手裡還想逃走,好吧,我教你一手,你不是要學青蛙跳塘嗎,就算你不小心撞在樹上了!”說完將那戈什哈舉過頭頂,發力扔了出去,那戈什哈一頭撞在路旁一株大樹根上,腦漿迸裂而死。

  既然打聽清楚了情況,就沒必要再去冒險。胡宮山拍拍身上的灰土,在死了的戈什哈身上搜出了訥謨的書信正文。轉身回到自己馬前,卻見一個蓬首垢面的人正解柳樹上的馬韁繩。他大喝一聲:“好個賊!”縱身而上。一把揪住那人。一看,卻是熟人,山沽店的“伙汁”,御前五等侍衛郝老四:“啊?是你老弟!怎麼弄成這副模樣?”

  老四也認出了胡宮山:“胡老爺!您怎麼也在這裡?”

  胡宮山笑道:“怎麼,許你來便不許我來,你這是做什麼?”

  “唉!背透了,昨個輸了錢,喝了一夜的酒……”

  胡宮山格格笑道:“還有誰比我更鬼。我什麼全知道,你是去找魏東亭搬兵,沒有成功?”

  看著眼前這個胡宮山,老四掂算開了:“這個人平日裡雖也斷不了打交道,可是此刻他出現在這裡,是個什麼意思?郝老四正狐疑不定,瞪著眼不知該怎麼回答他這句透底兒的話。半晌才道:“你怎麼知道我去搬救兵呢?”胡宮山將他肩頭一拍,笑道:“說了實話,這才像個兄弟呢!好吧,既然如此,我便幫幫你。”郝老四一聽這話,噗嗵一聲跪倒在地,泣道:“胡兄如能救得我兩位兄長出來,我郝某將永世不忘!”胡宮山笑道:“算了吧!我知道你機靈得很,很會做戲,這裡不僅有你兩位兄長,還有皇上的老師伍次友,是不是?”

  郝老四起身笑道,“看來,在你這真人面前,是半點假話說不得的。只是你眼下有啥好辦法呢?”

  胡宮山道:“我已經探聽清楚,穆里瑪被史龍彪抓住在島上,他們幾個暫不要緊。咱們一同去一趟鰲中堂那裡,拿這個穆里瑪去換明珠和池心島的安全,再試一試這位鰲中堂的手足情份到底如何?”

  倆人說著正往前走,忽見遠處一彪騎兵,約百餘人,踏得黃塵滾滾,順著官道奔來。郝老四道:“定是鰲拜又派援兵來了!”胡宮山不語,只是呆呆望著。半晌,啞然失笑道:“來將不是別人,是令兄魏東亭!”郝老四仔細看時,大喜道:“果然不錯,只是方才你說他在西華門被扣住了,如何脫得恁快!”胡宮山皺眉道:“圍店的有五百餘人,他帶這百十個人來,濟得了什事?”

  魏東亭怎麼會來了呢?他不是被扣起來了嗎?是的,他是因為急於救康熙,才闖了西華門被劉金標扣住的。他這麼快地便脫身出來,也還是仗了康熙的搭救。

  翠姑擋了車駕,把康熙皇帝從半道上堵了回來,在車上,又被蘇麻喇姑點破了女兒真面目,便說了自己是拿了胡宮山的字條,特意趕來攔駕的。蘇麻喇姑聽了,親切地說:“好姊姊!不管你是什麼樣人,今兒個擋車,對我就有救命之恩——也用不著瞞你了,這位就是當今天子御駕康熙萬歲爺。我是他的侍女,名叫婉娘……車中不便行禮,我代主子謝你了!”

  蘇麻喇姑這一番情意懇切的言語,在翠姑聽來,雖然是意料中的事。但她從沒有想到皇帝身邊還有這樣一位深懂人情事理的侍女!再瞧一眼側著身子坐著的康熙,正向他點頭微笑。翠姑原有些膽怯,現在見到這位萬乘之君竟如此和靄,羞澀、膽怯之情去了幾分,大膽地說道:“奴才與人有恩仇難報,所以冒死攔擋聖駕。”

  “卿與何人有恩?”康熙饒有興致地問。

  “明珠大人。”

  康熙一聽這話,側過臉看蘇麻喇姑,正巧四目相對,遂又問道:“明珠是朕股肱近臣,他現在何處?朕正打探他的下落!”

  “他在鰲拜中堂府中!”翠姑冷冷說道。

  “噢!”康熙吃了一驚,忙定神笑道:“想起來了,是朕差他去來著。”聽康熙如此說,蘇麻喇姑和翠姑都覺意外,同時望了康熙一眼。翠姑便問道:“皇上難道差他去坐老虎凳嗎?”

  “什麼?”或因車馬晃動,或因心裡吃驚,康熙幾乎從座上彈了起來。蘇麻喇姑轉身問翠姑:“姐姐,你怎麼知道的?”

  遠遠望見西便門,蘇麻喇姑才想到,將車上這個女子帶入宮是不合適的,慢說敬事房無法記檔,太皇太后知道,更是一件不得了的事。前後思量一陣,終於開口問道:“姐姐住在何處,我們送你回去。”

  “不必了。”翠姑嘆口氣道,“我就在此下車吧——停車!”她突然大聲喊道。張萬強不知車中有什麼事,一扳銅剎手“嘎”地一聲車停穩了。翠姑不待康熙主僕說話,霍地跳了出去,迅速將瓜皮帽蓋到頭上,又將額前留海、鬢邊秀髮掖入帽中,儼然像一個青年僕人的模樣,向康熙主僕一揖說道:“告辭了!”說完轉身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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