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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兒這名字一出口,不光是康熙,連蘇麻喇姑也吃了一涼。龍兒這名字,康熙只在伍次友跟前使用。此時,聽翠姑也如此稱呼他,康熙還以為她是侍候伍次友的僕人,遂問道:“原來你是索府的,我說有點面熟呢!”

  翠姑心裡暗暗發笑,便以索府傭人自居,順口答道,“索大人府里三四百口子,爺哪裡就都記得清了?我是府里派去給伍先生送信兒的。走乏了。想趁個便車,不想在此撞見了爺!”

  康熙詫異道:“索家難道連個車馬也沒有?”

  翠姑怕多說了,露出馬腳,便冷冷地說道,“現在也無須多說,既然爺的車不讓乘。這封信就請爺帶給伍先生好了!”說著,也不等康熙答話雙手將一張紙條兒呈了上來。

  見此人如此放肆。康熙正待發作,瞟了一眼紙條上的字。馬上收斂起怒容。只見上頭寫的是:“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行不得哥哥?”欲待再問時,翠姑將手一拱,說聲:“告別了!”轉身便走。

  康熙近年來隨穆子煦他們跟著史龍彪習武,頗有些長進。見這眉清目秀的青年人說起話來,舉止十分乖張,早覺有異,便搶上一步抓住翠姑肩頭向後一扳,順勢扯住了衣襟。翠姑頓時紅暈滿頰,罵道:“我來救你,你竟如此輕薄!”

  康熙一愣:“我怎麼輕薄了?便不自主地鬆開手。翠姑一掙脫開,忙蹲身提鞋。原來,忙亂之中,她穿了一雙不合腳的鞋,鞋帶又脫落了。提上了鞋,她轉身便走。

  “妹子慢走!”蘇麻喇姑一眼瞧見她的小腳,突然叫道。這一聲喊出來,不僅康熙和張萬強大感驚奇,連翠姑也是猛然一怔。回頭道:“你說什麼?”

  蘇麻喇姑慢步向前又細相了相,越發認為自己判斷不差,拉起她的手說道:“咱們上車再說!說著朝張萬強一努嘴兒。張萬強會意,扶著康熙上了車。蘇麻喇姑吩咐一聲:“轉轅!原道回宮。快!”張萬強答應一聲:“明白”,將韁繩一收,大喝一聲:“駕!”那御馬都是久經馴化的,聽得主人口令便能會意,當即放開四蹄,照原路狂奔而去。

  車中,蘇麻喇姑一把揪去了翠姑的瓜皮帽,一頭秀髮披了下來。已完全恢復了女兒模樣,她有些羞澀不安地說道:“你怎麼……”

  蘇麻喇姑掠了一把自家頭髮笑道:“別說是你,再比你聰明點的我也見過。你瞧你的鞋,誰戴帽子像你這樣兒。耳朵上還帶著個耳環!咱們且別說這個,只問你這張紙上寫的是怎麼一回事?”

  康熙也關注地瞧著翠姑說道:“你為甚麼攔駕呢?”

  翠姑囁嚅一下,輕聲答道:“是胡宮山太醫叫攔車送信兒的,只怕白雲觀山沽齋這會兒已經叫人給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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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 犟驢子捨命保帝師 鐵羅漢雄風驚匪頑

  翠姑說得一點不錯,穆里瑪以剿賊為名從綠營里調出一隊兵勇,自己親自押隊,帶著訥謨,歪虎,正將一座山沽店圍得水泄不通。為防止走風,附近二里之內都戒了嚴。魏東亭雖在白雲觀等處布下了眼線,但他們卻不知怎麼回子事,又出不去,急得乾瞪眼沒辦法。歪虎先去偵探,見院中停放著一座轎子,以為康熙已經來了。穆里瑪便催動部隊cháo水般涌了過去。

  伍次友這幾天不見龍兒來上學,以為他生了病,心下正疑惑;“怎地也不見明珠來送個信兒?”便吵著要回索府看看。穆子煦幾個人怎麼勸也不管用,只好說:“先生一定要走,也等後響天暖和了再說。”何桂柱也道:“夥計們昨夜打了幾隻山雞,悶得爛熟。二爺請屈尊賞臉,就和咱們一塊兒熱鬧熱鬧。”伍次友拗不過眾人情面只好答應了,便和眾人在東屋裡吃酒。

  伍次友雖生性豪慡,畢竟是文人出身,和穆子煦幾個人的粗豪總覺得格格不入。穆子煦等人,又總覺得伍先生是皇帝的師傅,身份高貴,應多多尊重才是。這樣一來,反而顯得生疏,玩不起興頭來。伍次友發覺了,便笑道:“兄弟們無非想留我明兒進城,我從了大家便是。我在這兒你們也喝不痛快,正巧這幾日我身上也不慡利,不能多喝,只好先告退了。”

  郝老四見如此說,滿斟了一大獻酒立起身來笑道:“伍先生,這裡的兄弟們雖說粗陋,卻十分敬重先生的道德文章。咱們不是放不開量,是——”他嘴裡轉了半天,好容易選了個同兒道:“我們這些酒葫蘆沒法和聖賢君子在一起廝混罷咧!先生不棄,飲了這一大杯再去”

  眾人聽了這話,都捂著嘴暗笑。伍次友卻毫不在意,說:“好兄弟,謝謝你的好意”接過杯來一飲而盡。這才告辭而去。

  伍次友一去,大家都覺得心頭一陣輕鬆。何桂柱先笑道:“二爺是心裡放不下主子和明珠。有酒也喝不暢快。”

  何桂柱說的是實話,可犟驢子卻聽不進去,啐了一口道:“主子也還罷了,明珠算甚麼東西?誰惦記著他!”穆子煦不等他說完,忙截住道:“三弟,你要記住魏大哥的話,主子喜歡的,咱們也得喜歡。這不是說著玩的?”郝老四聽了偷著撇嘴兒一笑,自斟一杯酒飲了。

  何桂柱見犟驢子滿臉不高興,忙上來給他斟上一杯道:“明大人學問還是好的。你們都是有功名的人,身份貴重。”犟驢子“咕嚕”一聲把酒喝光。把杯往桌上一墩說道:“比起伍先生,他差得遠呢”

  聽他越說越離譜,穆子煦只好拿出哥子身份喝止他:“三弟,休得胡說。”郝老四也板著臉幫著穆子煦罵道:“他明珠是驢球是樹根,與你有甚麼相干?”

  一言引起鬨堂大笑。犟驢子一邊笑,一邊站起身:“老四,真有你的,回頭和你大戰三百回合!”笑著出去了。

  見他出去,穆子煦嘆道:“兄弟們綠林習氣不除,可怎麼得了?”郝老四笑道:“他是吃明珠的醋啊。明珠進了五等侍衛,他有點眼紅。其實主子也挺喜歡他的。”何桂柱也道:“明老爺也有些毛病兒,待人雖也和氣,可總讓人瞧著覺得拿大似的。”

  何桂柱正按自己的思路準備說下去,忽聽外頭腳步聲急,犟驢子一頭闖了進來,口裡道:”來了,來了”郝老四拍拍椅子道:“用不著那麼急,你先坐下,和咱們再猜它幾拳!”何桂柱也笑道:”好,我這就給您斟上。”犟驢子一把推開何桂柱,一個箭步撲到牆邊,摘下掛在牆上的佩刀,“噌”地一聲撥了出來,返身就向外頭奔去。何桂柱嚇愣了,站在地下一動不動。郝老四極其機敏,也不說話,一腳踢翻椅子搶到牆邊摘下腰刀,也要向外沖。穆子煦閱歷較廣,情知有變,卻顯得很冷靜,一把扯住犟驢子道:“老三,說清楚!”

  犟驢子變臉失色,大吼一聲:“你們帶上刀,都出來!”

  眾人不再言語,一齊跟著犟驢子奔到後園矮牆下向外張望。只見半里之外黃塵騰起,幾百名綠營兵勇提刀握槍,向山沽店圍將過來。何桂柱打了個寒顫,面色如土,喃喃說道:“天爺,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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