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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此一番話,康熙臉上陡然變色。蘇麻喇姑急忙掩飾道:“聽說鰲拜中堂如今恭謹多了。”伍次友轉臉看著蘇麻喇姑道:“恭謹不恭謹,不在於辭色。魏徵犯顏批龍鱗,太宗反不以為jian,因知其並無私意;盧妃恭謹謙遜,世稱jian臣;這怎麼看呢?今觀鰲拜之忠jian,只能看他交不交權。皇上親政已有二年,他為甚麼還要包攬朝政,議軍國大事於私門?這是忠臣應該做的麼?”

  康熙越聽越驚,有些坐不住,定定神笑道:“我不出將入相,你也不過想個翰林,咱們不管他甚麼忠臣jian臣的!”便起身拉了魏東亭道:“熱得很,婉娘且陪先生,小魏子,你我出去走走再來。”說罷二人便一同出來。

  屋裡只剩下蘇麻喇姑和伍次友,一座一站,好久誰也沒有說話。蘇麻喇姑倒了一杯涼茶,雙手捧給伍次友。伍次友小心翼翼接過道:“多謝。”又停一會兒,蘇麻喇姑方道:“秋闈在即,伍先生還要去應試麼?”伍次友出了一陣子神,方喃喃答道:“唉,寒窗十載,所為何事,去還是要去的。”

  蘇麻喇姑便在對面坐了,搖著紗扇笑道:“先生可肯聽婉娘一言相勸?”

  伍次友見龍兒和小魏一去不回,單留下婉娘,心中早有些不安;見她竟大大方方坐到對面,更覺局束,臉上便滲出汗來,聽婉娘如此說,眼望著窗外,將杯放在桌上道:“請講。”

  蘇麻喇姑見他一副道學先生模樣,倒覺好笑,起身擰了一把涼毛巾遞上道:“我勸先生這次秋闈不考也罷。”

  伍次友原想婉娘定要勸他刻意功名,促他去考,萬萬沒有料到她競如此相勸,不禁轉過臉打量著蘇麻喇姑,笑問:“為甚麼呢?”

  儘管蘇麻喇姑是一位見多識廣、聰明機變的滿族姑娘,但像這樣與一個青年男子獨坐促膝而談,也是頭一回。蘇麻喇姑見他正眼盯著自己,不禁面紅耳熱,鼓起勇氣答道:“如今鰲拜專權,先生之志難伸,先生之道難行,不考則已,怕的是一入考場,有身陷囹圄之災。”

  這話情真意切,伍次友不禁動容,旋又笑道:“噢,上一科考後並無後患嘛!”蘇麻喇姑接口便道:“上次有蘇中堂在,這一次卻沒有,這就是不同!索性告訴先生吧,鰲拜這會兒正到處捉拿您呢!”伍次友驚訝道:“是麼?這些你怎麼知道?”

  蘇麻喇姑一怔,來不及思索便隨口答道:“我也不過聽索額圖大人和夫人閒談罷咧。”

  蘇麻喇姑這句話毛病太大了,伍次友不禁也是一怔,心想:“她怎麼不說‘我們老爺太太’竟扳平身份直呼索額圖的名諱,幸而伍次友一向對此並不看得很重,這想法就一閃而過不再深思,當下笑道:“依你便永不應考了?”蘇麻喇姑也笑道:“先生吟的詩中有兩句最耐人尋味:‘借得西江明月光,常照孤帆橫中流!’只要有我們主子在,早晚有您一個出身就是。”

  “你是說——”伍次友愈聽愈不明白。

  “眼下也無需多說,”蘇麻喇姑掩口笑道,“先生孤高耿介,當然不肯曲中去求功名。我們很清楚,怎麼會強人所難?”伍次友沉吟著將這話一字一字回味許久,自覺慡然,遂笑道:“依你!等老賊過世再考也罷。”

  二人正說得熱鬧,忽聽窗外有人笑道:“婉娘姑娘好才情、片言說醒痴迷人!”蘇麻喇姑紅著臉啐道:“是小魏子這促狹鬼!大熱天兒,你帶著龍兒到哪裡去了?看我告訴老太太,仔細著了!”說話間康熙和魏東亭已笑著進來。康熙笑道:“婉娘別急嘛,這和先生不要急是一樣的道理。是我讓小魏子在這裡偷聽的。”蘇麻喇姑這才低頭不語。

  伍次友心裡一動,這少年身上似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氣質,慡朗質樸中帶有雍容華貴,使人親而難犯,當下坐定了,康熙笑道:“方才出去走了幾步,才知新秋將至,園中柳葉已開始落了,隔幾日我邀先生一同出遊可好?”

  伍次友雙手一供,調侃地說道:“敬從世兄之命!”

  康熙抬頭看看天色,已將未未,便對蘇麻喇姑一笑:“婉娘,咱們也不能老戀著這兒,也好走了,省得老太太惦記著又打發人來催。”魏東亭不住地笑,蘇麻喇姑不好意思地笑道:“誰戀著了?主子不說走,奴才敢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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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勇鰲拜顯能戲近侍 莽少年請纓入宮闈

  康熙回到禁城,張萬強正在神武門焦的不安地等著。見他回來,急步上前,也不及請安便頓足道:“好我的主子爺!還在這兒攸哉游哉,急煞奴才了!”

  康熙見他滿頭大汗,臉都黃了,忙問:“是怎麼了?”

  張萬強左右瞧瞧,見沒外人,趕緊湊上去說:“鰲中堂方才遞了牌子。坐在文華殿,說有要緊事,定要請見呢!沒法子,奴才只好說,主子正歇中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吩咐,天大的事也得等主子起來再說!喏,再遲一會子,不就露陷兒了?”

  康熙心裡咯噔一下,暗想:“從沒有午間請見的,莫非他嗅出甚麼味兒了?”停了停才說道:“就說朕剛起床,在御花園舒散筋骨,叫他到御園裡來。”說著便吩咐魏東亭,“你也隨朕進來,一塊兒練功夫。”

  在御花園接見鰲拜是康熙的臨時決定。與其自己失急慌忙趕到上書房召見他,不如讓鰲拜多跑幾步,這算是“反客為主”。當鰲拜帶著穆里瑪、訥謨趕來時,他已舉了幾趟石鎖,正在練習she箭。

  鰲拜走進園子,且不覲見,微笑著站在上旁觀看,哪知康熙練著練著,倏地轉身,一支響箭呼嘯著直朝鰲拜面門she來。穆里瑪大驚失色,猛地搶前一步欲要阻攔,哪裡還來得及!但鰲拜卻像沒事人一般立著不動,等箭飛至眼前,伸手一綽,早抓在手中,卻是一枝箭頭包著沙囊的鳴鏑……康熙棄弓在地,二人相視哈哈大笑。魏東亭、穆里瑪、訥謨三人虛驚之下也陪著乾笑。

  康熙拍拍身上灰土迎上前來,鰲拜笑道:“主子好箭法,險些嚇煞老臣!”康熙也笑道:“真不愧大將出身,好手法!朕不過玩玩兒已。請這邊坐罷。”說著便讓鰲拜一同坐在御亭前樹蔭下的石鼓上,抬頭問道:“什麼事啊,這麼急?”

  鰲拜從袖子裡取出一張摺子,拱手送上道:“平西王吳桂請調蕪湖二百萬石糧以資軍需,請主上諭旨。”

  “朕要學明神宗,舒舒服服地做個太平天子,不用瞧了。”康熙笑著搖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比這大的事你都辦好了,何用朕來操這個心。”

  鰲拜道:“不是這樣說,需要欽差一幹練大臣至蕪湖方可,這數目太大了。

  康熙慢慢問道:“你瞧著誰去好呢?”鰲拜不假思索地答道:“臣以為索額圖為宜。”

  康熙表面上嘻笑著竭力保持平靜,心裡卻恨不得一腳踢死眼前這個滿面橫肉的傢伙。剔著牙遲疑道:“前幾日奉天將軍六百里加急,奏說羅剎國在外興安嶺大肆侵擾,其勢不可輕覷。朕想委索額圖辦這個差。等一段瞧瞧,如羅剎不退他就得成行了。他對那一帶形勢還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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