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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個歪在榻上,一個斜坐在下首案前,桌上擺了許多細巧茶食,早就在等著康熙進來。一見康熙穩穩重重地走來,後邊蘇麻喇姑和孫氏腳踏"花盆底"、手持黃絹絲帕亦步亦趨,二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想:滿像個天子嘛!”

  康熙朝上請了安,太皇太后一把將他拉過來摟在懷裡,問長問短:“我的兒,天這麼冷,沒著涼吧?你皇額娘預備了這麼多好的東西,揀能克化的多吃一點兒!”

  聽母親這麼說,皇太后吩咐:“蘇麻喇姑,把那件紫貂裘找出來給皇帝穿───聽張萬強說,今兒個你這小人兒當了一天大人,也真難為你了!”

  孫氏忙湊趣兒說:“哎呀呀!那麼多人,那麼大的排場!我跪在旁邊心裡都直打顫顫。全虧了老爺子是真命天子,才鎮得住,體體面面地,就把事兒辦了!”

  蘇麻喇姑取出紫貂裘來,慢慢給康熙披上。康熙到鑲金大玻璃穿衣鏡前照了照,很合體,便大大方方走到兩位老人跟前說:“這裘穿上很好,謝謝皇額娘!”

  佟佳氏忙說:“坐著吧。”轉身對太皇太后說道:“這些天為順治爺的事,大家都忙得心緒不寧。我看皇帝還該找個合適師傅才是。已經八歲了,該讀書了。”太皇太后點頭笑道:“是呢,我也在想這件事,前幾年讀的那幾本書都是蘇麻喇姑教的,現在得找個學問師傅才成。不過這事也不能太急,留心瞧著那品行端正,學問淵博的人再說。眼下皇帝跟前要添個得用的人,我看就把蘇麻喇姑指給他,早晚侍候也放心些───曼姐兒,你可聽著了?”

  蘇麻喇姑忙蹲身施禮答道:“尊太皇太后、皇太后懿旨!只是奴才還有下情,不知當說不當說?”

  太后忙問:“什麼話?”

  蘇麻喇姑道:“奴才跟萬歲爺,只能管個知疼著熱的。萬歲爺當下最要緊的是調幾個能幹的心腹侍衛。不是奴才斗膽,萬歲爺到底年紀還小。古語說:'人心難測',難道這麼多的朝臣、侍衛裡頭就沒有使壞心眼的……”

  一席話說得兩宮悚然變色。太皇太后忙問:“這話從何說起?外頭有些什麼風聲?”蘇麻喇姑便原原本本地將方才吳良輔喝駕的事稟報了二位中宮。

  太皇太后聽了忙問:“這吳良輔是怎麼回事?還在六宮都太監之上?”

  太后見問,忙起身賠笑回話:“論理這事曼姐兒和孫婆也孟浪了些。不過這吳良輔原是鰲拜輔臣的乾兒子,瞧這點情面,一向沒有難為過他。上次召見四輔臣時,商定外頭的事兒託了索尼,宮內領侍衛大臣是鰲拜作主。老佛爺不用擔心,他有什麼能為?作了亂子橫豎有倭赫他們幾個呢。”

  太皇太后聽了默然不語,良久才說道:“曼姐兒心地細,所慮極是。不過皇帝也累了,這事先就說到這裡。曼妮子,去侍候他歇著罷。”

  康熙向兩位老人跪了安,起身隨著孫氏和蘇麻喇姑走了幾步,忽又回身說:“太皇太后,皇太后,大赦詔旨不知明發了沒有?”

  太后聽說不禁失笑,忙道:“喲,真像個皇帝樣,剛剛登基就知道操心了。去吧,要那四個顧命大臣幹什麼呢,索尼他們上次奉詔時都已安排好了。”康熙聽了方才無話,隨著蘇麻喇姑和孫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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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史鑑梅賣藝京城內 魏東亭認親柳林中

  老皇晏駕,新皇登極,大赦天下,開科選士,這是幾朝傳下來的慣例。實際上,不等聖詔頒發,各省的舉子們早已公車不絕,絡驛於道了。開春之後,北京接連幾個艷陽天,北海的浮冰融融,像是要開凍的模樣。小孩子玩的木頭冰划子都不敢往上放了。絲絲春風吹過來,雖說還有些寒意,已經不是那麼沁骨沁髓了。悅朋店的十幾間客房裡漸漸住滿了人。只是上房三間仍舊由伍次友住著。後來租房子的人多了,伍次友覺得過意不去,便叫明珠也搬過來住了西屋。兄弟兩人每天講詩、論文,專等恩詔頒發。

  這天是"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雖不算什麼大節氣,但只要興致好,人們總能尋出玩的理由來。伍次友約了明珠,便一起去游西山了。

  其時正是"早陽春",乍暖還寒,柳絲帶黃。二人信步而行,不覺轉到西河沿一帶。這裡前明是個大碼頭。市廛櫛比,店鋪鱗次,百藝雜耍俱全,地攤上擺著寧硯、明瓷、先朝的金箸玉碗、鏤金八寶屏和闐碧玉瓶,還有海外舶來品紫檀玻璃水晶燈、報時鐘、銅彌勒佛、鼻煙壺、名人字畫……真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二人原為找清靜,不想撞到這裡來了,這兒竟比西門內更嘈雜了許多。明珠見伍次友興致不高,便說:“大哥,那邊河上的風光好,咱們不如到那邊去。”伍次友點點頭道:“也好。”

  倆人正說著,忽然聽得左邊一大群人轟然喝彩,明珠到底年輕幾歲,好奇心大,擠進去一看,原來是一男一女兩個江湖賣藝的演武。那男的有四十五六歲,打了赤膊,在走場子。他劃開了人圈子,將辮子往頭頂挽一個髻兒,就地撿起兩塊半截磚,五指發力一捏,“嘭"的一聲,兩手的磚頭立時粉碎。眾人大聲叫“好!”

  那漢子發抖道:“小老兒初登貴地,人生地疏,全仗各位老小照應,在下雖有幾手三腳貓功夫,並不敢在真人面前誇海口,有個前失後閃,還望看官海涵!”說罷指著站在一邊的女孩說:“這是小女史鑑梅,今年十七歲,尚未聘有人家。不是小老兒海口欺人,現讓她坐在這幾墩麻餅上,有哪位能將她拉起來,便奉送君子做妻做妾做奴做婢,悉聽尊便,決無反悔!”

  明珠不覺看呆了。他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位女子,卻再想不起來,回頭招呼伍次友說:“大哥,這倒有趣,我們不妨看看。”

  伍次友看那女子,嬌艷中帶著幾分潑辣剛強,雖無十分容顏,卻也楚楚動人。只見她手握髮辮站在一邊抿嘴含笑,並不羞澀。聽得老父說完,便在場中走了一個招式,細步纖腰如風擺楊柳,進退裕如,似舟行水上,內行人一看便知,端地輕功非凡。她扎了一個門戶,便分腿蹲坐在一疊有七八個麻餅墩上。

  這時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了。人們你推我搡,就是沒人敢出頭一試。半天,忽然一個精壯漢子跳進圈子,紅著臉說道:“俺來試試!”一邊說,一邊搶上前去挽起姑娘臂膀,運力就拉,不料女的將臂一甩,那漢子立腳不住,竟一個筋頭栽出五六尺外。他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說:“這不能算,那用的是巧勁!”老者笑道:“不妨再試。”

  那漢子便又走上前拉這姑娘,誰知任憑他怎樣使勁,那女的雖是來迴轉動,身子卻像粘在麻餅上。漢子掙得滿臉通紅,女子卻在頑皮地笑。他正待鬆手認輸,老者卻說:“足下如有朋友,不妨幾個人合力來拉。”漢子見他如此說,將手向人群一招呼道:“五哥四哥,大侄子,你們都來幫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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