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安子淵本就慘白的臉色在看到那一大片火海時幾乎血色褪盡,整個人如同雷擊,高大的身形晃了晃,一雙黑眸被火紅的烈焰染成嗜血的通紅,幾乎想也沒想,身形一動,便要往火海中衝去,卻被人從兩側擋了下來。

  “火勢太大,王爺萬不可靠近。”

  “放開!”安子淵瘋了般掙扎,兩掌一揮,巨大的內力便襲向兩邊,也不管是否誤傷人,手腳剛得以鬆開,便瘋了般欲往火海中衝去,面色赤紅,雙眸赤紅,炎璟帝從未見過這樣的安子淵,面色一變,急聲吩咐:“把王爺攔下來。”

  大波的侍衛涌過來,生生攔著安子淵的腳步,卻又一波一波地被掃落在地。

  安子淵赤紅著雙眸,滿眼看到的只是那愈燒愈旺的大火,以及那漸漸低弱下來的慘叫聲,滿心被濃濃的絕望占據,稍早離開時那一抹白色倩影還清晰刻在心底,如今卻已在那熊熊烈焰之中。

  眼看著就要到火場中,安子淵後腦沉沉一痛,赤紅的雙眸瞬間被絕望和恐懼充斥,想要掙扎著往裡沖,卻抵不過後腦重重的一擊,所有的意識在那嗜人的火光中慢慢墮入黑暗中。

  59

  一年後

  清晨,春日的陽光暖暖洋洋地灑下,將整個安王府染得一片祥和寧靜,卻又有些沉悶,這種沉悶自一年前開始便一直持續了過來。

  安子沫今日回府小住,這一年來她常回來小住。

  早膳時,安子淵又沒出來,本就沉悶的氣氛越發地沉了下去。

  安子沫想了想,放下碗筷:“爹,娘,我去叫下哥吧。”

  “別去。”雲傾傾阻止了她,“今日你嫂子的忌日,別去打擾他。”

  安子沫沉默了下來,默默端起碗筷吃飯,心裡惦記著安子淵,吃得有些索然無味。

  她從來不知道這個與她同胞生的兄長會因為一個女人變成這樣,倒不是說變得殘虐消沉,只是整個人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是天上的謫仙,現在要變成那虛無的雲煙了,人還是那個人,看得見,卻似摸不著,飄渺得似是只剩個軀殼。

  那日天牢起火她恰好也在宮中,趕到起火現場時便見到安子淵瘋了般要往火場衝去,任憑那一*的侍衛怎麼攔也攔不住,最後還是她情急下趁他不備將他擊暈才阻止了他發瘋的行徑。

  他昏迷不了多久,很快醒了過來,顧不得疼痛的後頸,跌跌撞撞地就往門外沖,安子沫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時將他擊暈只是出於阻止他,後來在他昏迷時問了無常,才知道她的未來嫂子也被關在天牢里,只是那場大火早已將整座天牢燒成了灰燼,裡面的刑犯無一人能逃生。

  她看著安子淵跌跌撞撞地沖向已成灰燼的天牢,看著他素來深幽寧靜的眸底慢慢被一片茫然取代,直至他瘋了般沖向余火未盡的天牢,就這麼裸著手在那一具具被燒得發焦的屍體上翻找著,頹然地叫著一個名字,“雲嬈”。

  安子沫也是那時候才知道雲嬈這個人,也是之後才知道雲嬈就是小時候與她一起墜崖的女孩賀夙綰。

  她從不知道賀夙綰還活著,更不知道安子淵和她有這樣深的感情,那天卻是她第一次看到失控的安子淵,失魂落魄在那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前來回地翻,來回地找,直至最後在一具幾乎被燒成一團的女屍前,瘋了般地剝著那具屍體。

  安子沫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只是看著他高大的身子重重地搖了一下,幾欲摔倒,那張清雅出塵的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萬念俱灰,眉宇間俱是難以置信的沉痛和絕望,將他整個籠罩其中。

  這樣的絕望從那日一直蔓延到了今日,這一年來,他幾乎沒再說過話,也沒再笑過,唯一一次說話,是將手中的劍指向了炎璟帝,差一點便取了炎璟帝的首極。

  雲傾傾的一聲嘆息將安子沫從那日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她望向雲傾傾,雲傾傾望著安沐辰:“你倒是想想辦法啊,難道你就任由他這麼下去?”

  自己的兒子變成這樣子,當娘的看著自然是心疼,卻別無辦法,她甚至連那個叫雲嬈的女孩子還沒見過,就這麼突然就沒了,安子淵在那場大火中深受打擊,失血過多的身子本就不太好,當日便倒下了,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昏迷了大半個月,夢裡夢外喚著的都是雲嬈的名字,那個名字被他以著低啞破碎的嗓音一聲聲地夢囈著,每一聲都似重錘砸在心底,砸得心尖疼。

  半個月清醒了過來,人看著好多了,卻越發地靜冷沉默了,整日地失神,人搬回了他在渭州的別院裡,她和安沐辰放心不下,搬過去和他一起住,他倒沒表現出任何異樣來,只是會經常盯著一處發呆,盯的時間長了,眼神便出現些迷離恍惚之色來,周身都是揮之不去的濃濃的悲哀。

  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竟讓他變成這樣?

  雲傾傾望著安沐辰,安沐辰也嘆了口氣,放下碗筷,望向雲傾傾:“這事兒真沒辦法,那種萬念俱灰的的感覺,旁人真沒辦法理解得了。”

  他是過來人,那樣的感受刻骨銘心,一輩子都抹不去,好在當年雲傾傾只是被雲之晗擺了一道,只是離開半個月而已,但是安子淵這不同,人都已入土為安了,那場大火將他這輩子都燒沒了。

  雲傾傾剮了他一眼:“難道就任由他這麼下去?”

  “哥!”安子沫突然叫了聲。

  雲傾傾和安沐辰下意識地望向門口。

  安子淵聽到聲音回頭望了眼,淡淡留下一句:“我出去一趟。”

  人已出去了。

  安子淵去了雲嬈的墓前,他將她葬在了安家祖墳內。

  自從將她下葬後,他便沒再來看過她,總沒辦法相信,那日出門前還在眼前柔聲叮囑的人,突然說沒就沒了。

  下人經常整理的緣故,她的墳前修整得很乾淨,木質的碑前是他親手刻下的“吾妻雲嬈”。

  安子淵盯著那幾個字,眼裡浮現出些許自嘲的笑,“吾妻”“吾妻”,他甚至都還來不及娶她,她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他在墓前緩緩蹲了下來,手掌輕撫著墓碑上的“雲嬈”二字,輕輕地撫,來回地滑動,仿似摸著的不是冷冰冰的墓碑,而是她的細膩的臉頰。

  “雲嬈。”他叫著她的名字,每叫一聲,心口便似針刺似的狠狠地疼一疼。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1-2章完結,儘量明天寫完哈

  60

  周圍除了獵獵的山風,無人應他。

  安子淵只是盯著那兩個字,一次次地撫著他親手刻下的兩個字,手勁隨著那來回的滑動越來越重,恨不得將那兩個字鑿穿,穿到泥土中,抱住她已化成白骨的軀體,問她,她是否真的解脫了?

  “雲嬈,你終於如願以償了,開心嗎?”安子淵依然盯著指尖下那兩個字,聲音平靜,卻隱約帶著些死氣。

  沒人應,他也沒再說話,只是就這麼一次一次來回撫著她的名字,時輕時重。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在他的沉默中流逝。

  不遠處的樹蔭下,雲傾傾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早已被愁雲布滿,哀莫大於心死,他雖未表露過任何的難受,但所有的沉慟都被壓抑在那份日趨嚴重的沉默中,宣而不得。

  早上出門時怕他出事,不敢讓他獨自一人出門,雲傾傾一直派人跟著,一天沒見人回來,只能自己親自尋來。

  炎璟帝今日也出宮來尋他,卻沒想到他會來此待了一整天。

  “子淵……一直都這樣嗎?”

  望著那道孤寂的背影,炎璟帝問道,聲音艱澀,曾經那麼清雅脫塵的一個人,不過一年間,卻已那股莫名的悲涼寂寥籠罩著,仿似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般,死氣沉沉。

  “嗯。”雲傾傾輕點頭,心裡也沒主意,安子淵倒是沒做出什麼讓家人擔心的事來,平日該忙該休息還是會去忙去休息,只是就拿骨子裡透著的那股悲涼孤寂,看著卻總刺得心尖疼。

  炎璟帝垂下眼眸,沉默了下來。

  日頭西斜,漸漸沒入山的那頭,當夕陽的餘暉一點一點收盡時,大地慢慢被蒼茫的夜色籠罩了下來,安子淵卻仿似未察覺,只是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一直未動。

  雲傾傾嘆了口氣,走了過去:“回去吧。”

  安子淵抬眸往四周望了眼,似是才察覺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薄唇微微抿了抿,手掌最後一次從那幾乎被磨得掉色的名字上撫過,心中隨著撫過的手掌收縮著發疼。

  他站起身:“走吧。”

  率先下了山,頎長的身影在蒼茫暮色中蕭瑟、寂寥。

  雲傾傾和炎璟帝站在原地久久未動,直到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炎璟帝沒再回安王府,而是逕自回了宮,把御前侍衛林政和扁太醫召進了御書房。

  “人還是沒消息嗎?”炎璟帝盯著林政,問道,低沉的嗓音帶著些許煩躁。

  當時他確實想要了雲嬈的命,既是想給正在鬧騰的雲澤來個殺雞儆猴,也想藉此讓安子淵徹底擺脫雲嬈,一個男人若是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不要,這個女人不能留。

  他看著她端著鴆酒,甚至連眉頭都沒眨一下,只是神色淡漠地要將那杯毒酒飲入腹中,仿似她手中的不是毒酒,而只是白開水。

  那樣的她讓他有些遲疑,所以在杯沿碰上她唇角時,他打翻了那杯毒酒,想著扁太醫說她中毒已深,活不長,那邊送她出宮,任由她自生自滅罷,她能活下去是她的造化,活不下去也只能怪她與安子淵無緣,安子淵的身子不能被她這身毒給拖著。

  他差人將她和她的兩個侍女送出了宮,派人縱火燒了那座天牢,他也想借著那場大火救一個女人,那個行刺了他按律當斬卻又叫他恨得牙癢欲罷不能的女人。

  他原是派人一直看著那三個人,為的便是防止類似於今天的情況發生,只是沒想到,一個月沒到,她逃了,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大半年來任憑他怎麼派人搜查就是找不到人。

  “皇上,依臣之見,雲姑娘當日離開時體內劇毒未清,如今都已將近一年,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扁太醫垂眉低眸地應道,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又懷著孩子身中劇毒,怕是早已不在,在大海撈針般地尋人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扁太醫說的炎璟帝又何嘗不知,為的不過是心底那份不確定罷了,若是安子淵日後發現是他暗中操縱這一切,這社稷非得亂了不可。

  他不是沒懷疑過那場大火,只是他做得滴水不漏,安子淵尋不出證據來,除了事發第二日他差點一劍殺了他外,這一年來他未再踏入這宮中一步,無論他怎麼下聖旨,就是擺明了不將他這個皇上放在眼中,偏偏,他還就真拿他沒辦法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