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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主……”雲姒沒有抬眼,啞笑著輕喚了一聲,又道,“奴婢還是有過求助於陛下的機會的——皇太后動刑的時候,陛下去過長樂宮。奴婢知道陛下對奴婢多少有些印象,只消得抬頭說一句話,陛下顧念著堂姐,就算再厭煩奴婢,也會救奴婢的。”

  葉瀾冷眼旁觀不言,心中仍覺得是苦肉計;雲嬋一時也沒說話,畢竟上次那一出讓她震驚而失望,已沒有勇氣再信雲姒一次了。

  “是我自己害得自己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雲姒抬起頭,後背倚在牆上,“明明疼極了怕極了,又沒有臉面開口去求陛下,那滋味真不好受。”

  如此說來……

  若從她離宮開始算起,也有大半年了。她就一直在浣衣局待著,單瞧這地方就知她必定不可能過得好,也不知是怎麼熬下來的。

  “總想著在家的時候……後來越想越苦,就只敢想入宮之初和堂姐相處的時候了。”雲姒嘆了口氣,笑意勉強,“隱約聽說堂姐出事了,就想打聽清楚,結果……”

  她看向葉瀾,垂下眼帘:“倒沒想到會驚了大長公主。”

  雲嬋凝視著她,這張和自己多少有幾分像的臉上尋不到太多情緒。她長發散亂著,顯得有些毛燥,雙目無神,雖是沒有與自己視線相觸,談吐間倒也沒有半點閃爍。

  “阿姒你……”她吸了口涼氣,心下又思忖一瞬,下了決心,“你跟我回去吧。雖則這幾日我住在宣室殿,但跟前要添個人也……”

  也不是難事。她想這麼說,雲姒卻在她說完前就搖了頭:“不了吧。”

  雲嬋一滯。

  “從前的事是我錯了,可平心而論……若再見到陛下,我會不會再動心思、再做不該做的事,我不知道。畢竟陛下……”她停了停,一聲啞笑之後,聲音更低了些,“許多女子都會動心的吧,哪怕他不是皇帝。堂姐好福氣,我……眼不見為淨就是。”

  話說到此,為免自己再生念想,連再見霍洹的機會都斷了,可見已非別有用心。

  雲嬋與葉瀾相視一望,後者先出了言:“那我去安排,讓你回尚食局去?”

  雲姒並未直接點頭。垂眸靜想著,少頃,輕輕道:“堂姐……什麼時候會做皇后?”

  “……大概快了。”雲嬋微愣後答說,雲姒一點頭:“哦……那……”

  二人等著她的話,見她認真思量了片刻,而後微微一笑:“那等堂姐做了皇后,就有勞堂姐下個旨放我出宮吧。”

  她抬眸望向雲嬋,笑意愈深,口氣也明快起來:“別處我就不去了,到時候回家嫁人就是。我知道自己總有心去爭,可宮裡的事又沒有一件是我有本事爭得的,索性避得越遠越好。

  ☆、第72章 心安

  即便不調雲姒去別處,浣衣局上下也總得打點到位,再不讓她受半點委屈才好。

  葉瀾幫著請了太醫來為雲姒治傷,雲嬋便逕自去了正廳,召了幾個浣衣局中掌事的宦官、女官來,話說得嚴厲,嚇得幾人大氣都不敢出。

  雲姒便算可以安心了。

  .

  葉瀾先離了宮,雲嬋留下陪著雲姒一直到傍晚,姐妹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談著天,許多陳年舊事都回想起來,偶爾也提起家中長輩的偏心,只是雲姒眼裡再無嫉妒。

  夕陽漸落的時候,雲姒催著她離開了。心情比來時又好了許多,雖一想馮子沅就還是心下發沉,可到底也算剛經了一件好事。

  走進宣室殿的時候,發現大殿一側添了幅地圖,繪在布上,懸掛得平整。霍洹正立於地圖面前,眉頭稍蹙著,不知在思量什麼。

  她喚了一聲“陛下”,他轉過頭來,一笑:“去哪兒了?”

  “浣衣局。”她如實作答,又將方才的事都同他說了。他聽後沉了一沉,稍稍一嘆,笑說:“這雲姒……罷了,你做主就是。”

  她一頷首,安靜片刻,語聲輕輕地問他:“陛下,馮公子……”語中淺滯,雲嬋思了思才又續上話,“還活著麼?”

  “你當朕親自走那一趟是為了殺他?”霍洹好笑地看著她,而後一伸手,將那地圖扯了下來,隨手交給宦官,“疊好了給馮子沅送去。”

  “諾。”宦官躬身應下,雙手接過便退去了殿外,雲嬋不明就裡,羽睫輕眨:“陛下?”

  “我若是殺了他,你肯定恨我。”霍洹慢悠悠地踱著步子,斜睨著她,話語平淡。

  “不會……”雲嬋脫口而出,換得他一聲輕笑:“別說得這麼輕巧,到時候就不一定了——就算說不上恨,你心裡也肯定不舒服。為了旁人讓你我間存下芥蒂,不值當。”

  雲嬋明白他這是留了馮子沅一命,鬆了口氣,追問道:“那給他送那地圖去幹什麼?”

  “你當留他這馮家嫡長子的命這麼容易?”他又瞥她一眼,口吻散漫,“沒點功勞抵過,朕拿什麼堵朝臣的嘴?正好順帶著讓他把赫契收拾乾淨了,一舉兩得。”

  ……他竟又讓馮子沅出征了?那畢竟是兵權。

  雲嬋驚訝得合不上嘴,長吸了口氣愕然地望著他。霍洹瞧瞧她的神色,卻倒她是擔心馮子沅戰死,眸色一沉,逕自解釋道:“沒你想得那麼險,比他上次與左賢王的一戰有把握多了。雖不敢說有十成把握告訴你他定能活著回來,但只要沒生什麼意外,他必定無事。”

  “……陛下。”雲嬋怔神中聲音有點啞,“臣女是想說……陛下再給他兵權,不怕出什麼變故?”

  他畢竟是馮家嫡長子,而馮家老小皆死在了霍洹手裡。

  霍洹聽著,正去拿茶盞的手一頓。側過頭來看看她,欣慰一笑:“還不錯。”

  ……什麼還不錯?

  雲嬋茫然地望著他,他繼續執了那茶盞起來,飲了一口:“同時關乎我和他的事上,你到底還是為我想的多些。”

  “……”雲嬋紅了臉,低著頭不看他,解釋得發虛,“這不是關乎社稷安穩麼……”

  他銜著笑未作置評,繼續說起馮子沅的事來:“我是恨馮家不假,不過此事倒還可以信他——是他去圍場稟的謀逆之事,他是清楚結果的。若目下再為我殺了他全家而帶兵謀反,就是他自己活得糊塗。”

  沒有多提如若他當真犯了這“糊塗”會如何,渾不在意的口氣,倒是讓雲嬋已經瞭然——就算真出了那樣的變故,他也並不怕什麼。

  “就這樣吧,赫契那邊尚無甚明顯動靜,他過些時日帶兵前往,大約能殺赫契個措手不及。”他一哂,驀地抬手在她額上一拍,“你就不許有心事了,安安心心等著行昏禮,要你煩心的事還多著呢。”

  .

  於是,這曾震動整個長陽乃至大夏的事,就此就算全然收了尾。徐氏被尊為太后,自當住到長樂宮去;白芷行了冊禮仍留著母親的“白”字,只將霍姓加到了前面,“白芷”為名,她沒有出宮去住,在霍洹下旨賜府之前先一步講明了自己的心思,有心留在宮裡,多陪一陪太后。

  是以內外命婦都去長樂宮向白芷道賀,尊一聲“欣寧長公主”。雲嬋道賀之餘,倒不得不再去想想另一位長公主。

  ——明寧長公主,霍檀。

  .

  數算下來,也有好多天了。霍檀沒有進過宮,也沒有遞過任何話。她差人問過兄長,雲意卻從來沒給過什麼回音,就這麼一直冷著。

  只聽聞雲意回府去住的次數愈加少了,多半時間會留在禁軍都尉府忙到很晚,然後直接小睡上一覺。

  事情經由旁的禁軍傳到宣室殿,霍洹自然知道為何會這般——霍檀是長公主,雲意不能自己休妻。

  是以在新年將至的時候,又一道聖旨引得滿朝一陣唏噓:皇帝下旨命禁軍都尉府指揮使休了明寧長公主。

  隔了兩天,再從宣室殿送出的一道旨意,則是廢了霍檀的長公主位。

  聽聞此事時,雲嬋正和白芷、葉瀾一起在亭中小坐,白芷聽罷頭一個蹙了眉頭,嘆息一聲:“這又何必……她一顆心全在指揮使大人身上,指揮使大人休了她便算得嚴懲了,幹什麼連封位也不留?”

  雖沒有明言,卻不難聽出這是怪霍洹心狠。葉瀾品著茶,靜聽著她埋怨完,頷首一笑:“陛下不是衝著她去的。若要怪,也只能怪她和馮家沾親。馮家倒了,她這皇太后馮氏的女兒……陛下可以護她一道,也可以責她以示公正,讓天下人看著、讓世家們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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