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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的可真親熱,十幾年前眉頭也不皺一下地下令抄了袁氏滿門的又是誰?”簡凝哂笑道。

  羅旻年事已高,原本他身為九五之尊,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自然猶如風華正茂的青年,可他被使了個大絆子,如今已是眾叛親離,若非贏策橫遭變故,他眼下已然殉國了。是以羅旻無比蒼老,頹態盡顯,頭頂髮絲白了大片,聞言,猛烈的咳嗽著,身體猶如一片被狂風掃過的落葉顫抖的厲害。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人會侍奉在他前後,殷勤的問候了。

  他顫巍巍的坐穩了身子,才強打著精神道:“是朕對不起袁家。”

  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自稱為“朕”。

  簡凝為自己感到可笑,虛擬和現實的兩個父親都是奇葩,這得是多倒霉才能同時碰上如此的爹?

  “你的對不起又值什麼?”簡凝辛辣的諷刺著,“皇帝,踩著旁人的累累屍骨登上高位。”

  羅旻兀的笑了,他的笑聲微微發顫,問得莫名其妙:“朕聽聞你如今是不死城之主,如何?”

  簡凝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不冷不熱道:“一般。”

  “所以你永遠無法登上龍座。”羅旻手指顫抖地想要裹緊身上的袍子,卻不經意的一抖,袍子抖落在了地上,儘管屋內燒了暖爐,可仍舊很冷,羅旻身體虛弱,嘴唇凍的發青,卻仍是艱難道:“真正有能力的領事者,斷不會有你這般想法。”

  簡凝沉默了良久,羅旻咳嗽不止,勉強道:“可否為朕撿起這袍子?朕的腰愈發不好了。”

  不知為何,她的手不受控制的為他披上了外袍,一個老人可憐至廝,何況他所求的也不是什麼大事。羅旻喘著粗氣,道:“多謝了。”

  堂堂皇帝,竟淪落到了靠旁人幫助還要道謝的境地。

  “幽蘭還在世時,溫柔體貼,與世無爭,在朕後宮中是少有的老實本分人。”羅旻眼神渾濁,喃喃自語。

  簡凝深入憶心幻境,了解過袁幽蘭的經歷,也為她在深宮中葬送美好年華而惋惜,是以忍不住問道:“你明知道袁氏無罪,為什麼……”

  “功高蓋主,便是最大的罪。”羅旻道,“人心不可信。朕是君王,不可為了一個女人而置江山不顧。”

  簡凝垂了眼瞼。她明白這道理,卻仍不死心,道:“你所謂的大義只用在了情上,在你統治下的王朝不依舊是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羅旻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腳步甚至有幾分趔趄,他笑得老淚縱橫:“朕又能如何?”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皇宮的方向。

  “前朝那些貪污枉法的老東西,倚仗自己是先帝舊臣,奉先帝命百般阻撓朕所下聖令,朕每欲徹查不法之徒,總會牽扯出數家權臣,文人撞柱'以死明志',武將持兵威逼利誘。”

  “後宮妃嬪皆是權臣家眷,硬塞到朕的後宮,替君分憂?朕看是他們要將朕困死在這宮裡。”

  先帝因自己生前專|權導致戰亂頻發,本意是以權臣之力牽制皇權,以免羅旻步上自己的後塵,不料卻適得其反,成了本朝最大的隱患。

  “王朝寶藏……財富權力,先帝留下了給朕致命的一擊啊。”羅旻憤憤地捶桌,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他抓著簡凝的手臂,指甲幾乎能扣進簡凝的肉里,“華菁,你本不該活著。”

  簡凝輕輕甩開了他的手,道:“我的生死還輪不到你來做決定。天極山勢屬中立,不會偏袒任何一方,如果你害怕我會幫贏策的話,大可放心。”

  羅旻兀的無力鬆開了緊攥成拳的手,道:“你不適合稱帝,但卻又最適合這個位子。”

  這前後矛盾的話語令簡凝以為他是老糊塗了,便哂道:“我對當皇帝一點興趣都沒有,浪跡天涯四海為家,除暴安良懲奸除惡,這才是我想要做的事。”

  羅旻頹然坐了下去,頷首沉思良久。帝王大多不可一世,自命為天選之子,怎會低下他高傲的頭顱?

  他虛弱的乾笑了兩聲,道:“有時總是事與願違。”

  簡凝不懂他的意思,剛要開口,便頭暈目眩,不自覺倒退了兩步,強做鎮定扶了牆,怒目圓睜,咬牙切齒道:“你耍陰招!”

  方才她為羅旻拾起的袍子上放了淬毒的綿里針。羅旻接住簡凝,嘆了口氣,道:“朕這許多年來便是如此熬過的,不可信任、同情任何人,因為任何人都會是那個背後捅刀的小人。”

  簡凝的意識逐漸昏沉,她強行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試圖通過疼痛來讓自己清醒,卻只能維持一瞬:“救命,快來”人字尚未出口,她便陷入沉睡。

  有琴舞月歡呼雀躍地揚起自己的手工,笑嘻嘻道:“符兄你沒有我的好看~”符峮子也是小孩兒心性,賭氣似的起身道:“不就是剪個窗花嗎,有什麼好高興的。”

  有琴舞月“誒”了一聲,見符峮子離開,忙追上道:“符兄你等等我呀——”

  二人聲音逐漸遠去,方才有琴舞月歡呼雀躍的笑聲遮住了簡凝微弱的求救,庭院中只剩下了羅祈安一人。

  他推門而入,乖巧道:“皇叔。”

  羅旻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道:“安兒寬心,朕不過是放了些麻藥,華菁不會有生命危險。靠安兒潛入天極山,稍後還要勞煩安兒送朕回宮了。”

  “皇叔這說的是什麼話,您吩咐就好,侄兒自當萬死不辭。”羅祈安的笑容甚是禮貌而規矩,“贏策那裡,還要皇叔多多操心了。”

  “有人質在手,諒他不敢妄動。”羅旻重重的咳嗽兩聲,“你可確信贏策珍視她,足以為她放棄唾手可得的江山?”

  羅祈安笑得有幾分糾結,他道:“這……侄兒不能保證,但至少可以此牽制他,足夠皇叔撐到侄兒的援軍趕到了。”

  羅樂容鎮守苗疆多年,算是先帝安置在苗疆的正規軍,沒有簡凝的閻王令,正規軍暫且聽從其直屬領頭人。羅樂容身死而無子,按王位世襲法,兄終弟及,羅祈安為現任晉王,有權操控兵力。

  軍營營帳中——

  贏策靠在榻上,歉意的笑道:“究其原因,到底是怨我這身體,兵士們怕是怨氣不輕吧。”自幼的心疾竟在如此重要時刻發作,若非隨軍軍醫救治及時,情況便十分危險了。

  越子川坐在一旁,道:“確實,不過你別擔心,人有旦夕禍福,大家都能理解,反正皇帝時日無多,咱們下一次加把勁就能攻下了。”他話雖如此說,贏策卻也清楚士兵心中的抱怨與不滿。

  贏策不置可否的一笑,神色略有疲憊。越子川見狀,道:“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讓簡凝姑娘不信任你了?怎麼她說走就走,連個信也沒留。”

  “我不知。”贏策淡笑地搖了搖頭。沒有人知道他在清晨醒來,發現身旁尚有餘溫的床榻已空無一人時有多麼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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