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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黯淡的燈光中,樓梯拐角處的扶手上,靜靜地搭著一隻拖把。

  向文昊花了整整五分鐘才從地上爬起來。

  腿部肌肉仿佛化成了一灘水,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憤怒地伸手抓起那隻拖把,向樓下扔去。

  拖把順著階梯向下滑行,最後在水泥地面上徒勞地彈跳了幾下便靜止了。

  -- 篇六 --

  待到向文昊終於推開樓梯間大門走進樓道的時候,只覺仿佛經歷了百年的時間。

  他走到公寓門外,伸手從褲兜中掏出了鑰匙。

  插入鎖孔中轉了轉,竟然紋絲不動。

  他皺了皺眉,就著樓道中暗黃的燈光檢查了一下手中的鑰匙。

  --就是這把,沒錯啊!

  於是再次插入鎖孔中。

  仍然紋絲不動。

  向文昊只覺得一股怒火在心頭越燒越旺,五臟六肺如沸騰的粥一般翻江倒海。

  幾天中接連不斷的霉運幾乎將他壓垮,如今終於到達了爆發的臨界點。

  他兇狠地向防盜門踹了幾腳,然後又補上幾拳。

  骨頭火辣辣地痛,然而鬱結於心中的煩躁著實減少了大半,一時間竟有些神清氣慡的感覺。

  他喘了口氣,打算換個角度接著"練拳"。

  然而才一轉身,便發現眼前赫然站著一個黑糊糊的鬼影!

  那鬼影距離他的鼻尖不過一分米,張牙舞爪,仿佛下一秒便會撲將過來。

  "周子墨!"

  向文昊大叫一聲,連退三步,後背抵在了冰冷的牆面上。

  直到這時,他才看清眼前立著的不過是一株高大的盆景。

  可是他的公寓門口是沒有盆景的。

  他疑惑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向牆上看去。

  --那兒用紅色油漆工整地寫著:十六。

  *******************************

  向文昊再次站在了樓梯間裡。

  他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人在倒霉的時候,爬樓梯都會少爬一層。

  公寓大樓每層層高四米,雙跑樓梯,每跑十級,每層共二十級。

  向文昊上完十級台階,拐了個彎打算繼續爬完剩下的十級。

  然而他瞬間像是被雷電擊中了一樣,直撅撅地定在了那裡。

  --左側的牆壁上,赫然書寫著四個血紅的大字:

  還我命來!

  整張牆面被這四個字塞滿,形成血糊糊的一片,像一張巨大的、猙獰的嘴。

  仿佛隨時都會從牆上剝離,變化為直挺挺的、支離破碎的屍體。

  向文昊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起來。

  他想喊叫,可是張了張嘴才發現嗓子啞得厲害,竟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想起了周子墨那張被刀割得面目全非、然後又用粗黑的線fèng起來的臉。

  那張臉嘿嘿地慘笑著,說:

  "昊~~怎麼辦啊~~~"

  "我找不到我的右眼~~~"

  向文昊的喉中擠出一串嘶啞的呻吟,抱頭狂奔。

  他衝進過道,連踢帶砸地打開了公寓大門,然後重重地撞上,反鎖。

  依次進入各個房間,打開所有的燈。

  關上窗簾,將電視音量調到最大。

  撲到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驚恐的眼睛。

  做完這一切以後,向文昊呼哧呼哧喘著氣,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仿佛要將它生生盯出兩個洞來。

  他的腦子裡已經亂成一片,轟鳴聲中一些破碎的畫面飛來飛去,交織成一張巨大的、令人眩目的網,奪取他的呼吸。

  周子墨背對著向文昊,努力地在包中翻找著什麼。

  他的背影十分窈窕,黑髮如瀑。雪白的睡衣下擺中露出一雙玉石般的美腿,筆直而色情。

  那隻手像去了外皮的蔥一樣白嫩尖細,此刻正從包中攥住了某隻黑色粗大的不知名物體,緩緩地試圖將它拉出來。

  向文昊抓起床頭的花瓶,躡手躡腳地向他靠近。

  他的心臟擂動如鼓,手心裡滿是滑膩膩的冷汗。

  周子墨愉快地說:

  "昊,今天嘗試一個新的東西喲。"

  他的聲音清清淺淺的,蘇媚入骨。然而又帶著些神經質,顯得陰陽怪氣。

  向文昊深吸一口氣,高舉手中的花瓶,向周子墨腦後砸去。

  他花了四個小時將屍體肢解,切成一塊一塊的裝進了一隻黑色塑膠袋。

  又花了三個小時清理現場。

  他眩暈地站在浴室中,一時間竟有些神志恍惚。

  他定了定神,從儲藏室中找出了一隻廢棄的紙箱,將黑色塑膠袋放了進去。

  他搬著紙箱進了電梯,將它擱置在靠牆一角,擦了擦汗。

  此時天邊已有了些蒙蒙的朝霞,夜晚已經過去。

  電梯停在了一樓,向文昊搬著紙箱走出去,尋到了停在小區路邊的車。

  他將紙箱放在駕駛副座上,發動了引擎。

  腦中一片空白,只是憑藉著本能駕駛。

  當白晝過去,夜幕降臨的時候,汽車已經行駛到另一個城市郊區的某條公路上。

  公路兩旁是漫漫的荒野,其間生長著一些半人高的野糙和七扭八歪的樹。

  整條公路浸yín在黑暗中,方圓幾十里連半輛過路的車也沒有。

  向文昊決定:

  --這裡,就是他拋屍的起點。

  他戴上手套,將紙箱從車上搬下來,又從後備箱中取出了事先準備好的鐵鍬。

  他打開黑色塑膠袋,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終於決定先埋頭部。

  將頭部掩埋以後,他將駕車繼續前行,每隔一段距離,便以這種方式依次拋棄屍體的其他部位。

  向文昊撥開嗚嗚作響的雜糙走進荒野中,在距離公路大約二十米遠的地方停下,用鐵鍬挖出一個一米深的洞。

  他將周子墨的頭從塑膠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來。

  那顆頭慘不忍睹,其上遍布著向文昊因泄憤而割出的大大小小的傷口,皮肉血淋淋地翻在外面,暴露出森森的白骨。

  一隻眼球掉出了眼眶,顫顫巍巍地懸掛在空氣中。另一隻眼緊緊地閉著,fèng隙中淌出些紅艷艷的血水。

  向文昊嘆了口氣。

  --可惜了這麼漂亮的一張臉。

  他用雙手捧著這顆頭,將它移到洞口上方。

  正要鬆手的時候,周子墨血糊糊的臉上那隻緊閉的眼睛居然睜開了!

  眼中沒有眼白,只黑洞洞的一片,間或流出一些令人作嘔的屍水。

  那顆頭直直地盯著向文昊,扯起嘴角發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說道:

  "~~昊~~我們結婚吧~~~~"

  向文昊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猛然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的衣服被冷汗浸透,濕濕地粘貼在皮膚上,給脊背帶來一股蘇麻的寒意。

  他茫然地打量四周,發現公寓中燈火通明,客廳的電視傳來嘈雜的人聲,高高低低起伏不定。

  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鍾,發現時針正指向午夜十二點。

  --他竟整整昏睡了十七個小時!

  向文昊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試圖驅散大腦中所殘留的,那個噩夢的片段。

  然而他立刻發出了一聲嚇人的吼叫,拔腿向客廳大門飛奔而去。

  *******************************

  他衝進電梯,發現紙箱靜靜地擺放在靠牆一角。

  --這隻紙箱,赫然便是夢中的那一隻!

  一瞬間他便憶起了所有的細節:

  --那天他不僅將碎屍放進了黑色塑膠袋中,還將塑膠袋裝在了一隻廢棄的紙箱裡。

  眼前的這隻紙箱,便同他用於棄屍的那隻一模一樣!

  向文昊聽見啪嚓一聲。

  腦中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 篇八 --

  向文昊死死盯著電梯中的紙箱,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周子墨的出現雖然也帶來恐懼,但他堅信那不過是一種類似於幻覺的超自然現象。

  有專家曾經證實過--在大理石密集的地方,四周的輻she和磁場容易使人產生幻覺,誤以為看到了鬼魂。

  正因為這個原因,霧都倫敦幾次震驚世界的靈異現象,都發生在大理石建造的古堡或宮殿中。

  而公寓大樓用於鋪地和貼牆的,恰恰便是大理石。

  另外,人耳所聽不見的次聲波也會對人類的心理和生理產生影響,帶來一種類似於緊張和毛骨悚然的肉體感知。

  因此,世界上大部分的靈異現象,其實都能從科學的角度找到一個好的詮釋。

  所謂恐怖,其實是由多種因素共同營造的一種氣氛--這些因素中包括了環境,以及人類個體自我的心理和文化積澱。

  而環境又包括了地理位置、氣候、房屋格局、四周物體、燈光、聲效、……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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