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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悅的心沉了下來,她知道來到冥神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可是她以為她頂多從頭開始修煉,頂多捨棄肉身。

  可是現在看來,事情萬萬沒有這麼簡單。

  “攝魂鍾、消魂鏡、冥雷笛,本是我冥神界最後三重天劫的劫器,因為爾等任務失敗,不僅落於尊神界鬼修之手的消魂鏡、冥雷笛無法收回,即便是攝魂鍾,也在最後散盡靈氣,為爾等注入鬼息而消隕。

  遂因爾等之過,冥神界最後三重天劫之劫器不復存在,如此,我冥神界修士從此將無法歷經完整的九重冥劫,亦即無法順利飛升上界,爾等罪過之大,唯有一法可贖!”

  流幽冥祖幽涼卻略帶著快意的聲音在灰暗的天地間響起。

  沉寂,除了沉寂,並沒有人說話,顧悅覺得她的心情也如這灰的不見任何一絲鮮亮色彩的天地間一般,灰的徹底。

  很長一段時間的沉寂後,顧悅沉浸在自己灰暗的情緒中,也不知具體過了多長時間,她聽到身邊柳沐兒用不同於以往的略顯粗啞的聲音問道:“不知何法?”

  僅僅四個字,就像耗盡了柳沐兒全身力氣一般,說完後,她整個精神都萎靡了下去,連因刺骨的寒意所引起顫抖都停止了。

  流幽冥祖終於開口了,“掌了多年攝魂鍾,心志果然非同一般,如此,你便是最後一重吧!”

  接著,他又指了指顧悅,“你,第八重!”指著懷婼,“你恐怕也只能承受第七重了!”

  顧悅心裡雖然不是很明白流幽冥祖話中之意,可是心裡卻又似乎隱隱有些感覺,而這個感覺很不好,她不願意相信。

  再朝柳沐兒看去,她此時面沉如水,忽然轉頭朝她看來,那目光中帶著焦急的迫切,顧悅一愣,不知她這是何意?

  柳沐兒示意了好一會兒,顧悅卻並沒有明白她的意思,柳沐兒失望的垂下了眼。

  顧悅想開口問柳沐兒,卻發現在流幽冥祖強大的威壓下,她們能站著就已經費盡了所有力氣,不開口不知道,準備開口方才明白,之前柳沐兒說完那四個字後,為何就如同被抽去了全身力氣一般。

  不能開口相問,顧悅便只能在心裡努力猜測著柳沐兒想要她做什麼。

  是說話?她想要自己和冥祖說話,她耗盡力氣沒辦法開口,所以才想讓自己說?可是她想要自己說什麼呢?

  這一點是顧悅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的。

  直到如一座人形雕刻一般佇立在忘川河畔下游數十年,她的身體也漸漸由柔軟變得堅硬起來,她才隱隱明白柳沐兒當初想要她說什麼。

  她不能觸摸自己的身體,可是當寒意漸漸遠離她,當指間足底的感覺越發淺淡,身體也日漸沉重之時,她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在逐漸的變化,逐漸往不是人的方向變化。

  不是人,卻也不是魂鬼!

  那她會是什麼?

  這個答案就如同她想柳沐兒的心意一般又想了幾十年。

  直到有一天,川流不息的忘川河水忽然湍急了起來,拍起的忘川水濺到了她的身上,她不但沒有任何痛苦的感覺,反而覺得很是舒適,她心中一凜,接著便是沉入了谷底。

  在忘川河畔立了百餘年,顧悅方才漸漸明白兩件事。

  其一便是當初柳沐兒的眼神,她是因為自己力竭,所以想讓自己開口和流幽冥祖說,至於說什麼,她用了幾十年的親身經歷,終於觸摸到了當初柳沐兒那近乎絕望的心情,她想讓自己問流幽冥祖這贖罪需要多長時間,她們多久才可以解脫,只可惜她當時並沒有明白柳沐兒的心思,以致於……也不知多久才能知道答案。

  或許直到解脫的那天她才知道,或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畢竟她現在已經不是她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是第八重冥劫劫器內的器靈,還是她本身便是劫器。

  在後面幾十年她漸漸明白了她的身份,這也是她百年來明白的第二件事。

  當忘川河水忽然變得湍急起來,從她面前流過,並濺到她身上開始,幾乎每一日每一刻她都在經歷著忘川河水的淬洗,從一開始的身體舒適,心底發沉,漸漸演變成了身體已經沒有了感覺,那是一種習慣,而心裡也漸漸覺得舒適,一直到最後身心皆習慣了忘川河水,甚至將忘川河水當做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這時候,顧悅明白,她並不是第八重冥劫劫器的器靈,而是劫器本身。

  她要佇立在這忘川河畔,一直一直,為每一位想要進階冥神境界的鬼修釋放冥劫。

  心若止水,死而不得,這或許是顧悅現在唯一的狀態。

  不知又過了多久,面前湍急的忘川河水中,忽然出現了三道身影,應該是三個魂體,按說在忘川河中出現魂體是很正常的,這些年,顧悅也不知看了多少。

  可是這三個魂體卻和之前的那些不一樣,他們並不順著河水的湍流方向而從她眼前流走,他們始終在她面前,先是在爭執著什麼,而後便開打,他們爭執的聲音被湍急的河水遮住了,顧悅連一個字也聽不到。

  而後他們便開始鬥法,先是兩名男魂體打的厲害,而後那唯一一名女魂體也加入了鬥法,她似乎並無定性,幫了這個,看到那個處於弱勢,卻又開始幫那個,幫了那個,看這個被打的魂體變弱,便又反過來幫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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