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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你是誰。

  現在我想做一個的人生遊戲——如果你是一個未婚的男人,我願意嫁給你。

  如果你還小,那麼我認你做弟弟。

  如果你已經結婚,我認你做哥哥。

  如果你是一個老人,我認你做爸爸。

  我沒有一個親人。我想在你身上找到親情或者愛情。

  相信我,我是真誠的。

  我的傳呼號是*******.等著你。

  她到貨品庫房中,小心地打開一隻男士錢包的包裝,把紙條放進去,封好,把錢包弄亂,以致她自己都不知哪只錢包里有紙條。

  從此,每當有人來買錢包,她都會仔仔細細打量他。

  每賣出一隻錢包,她的心都要跳一陣。她害怕她的紙條落進一個流氓手中。

  她當然最希望她能從這個遊戲中找到美好的愛情。

  她之所以一直沒有找到心上人,是因為她的理想太高了。

  她心中的白馬王子必須很高大,很成熟。

  儘管他不一定很富貴。

  錢包很快賣光了,沒有人進入她的生活,她有些失望。

  半年過去了,她都要忘記這件事了。

  這天晚上,她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人的傳呼。

  那人在電話中說:“我就是你遊戲中的另一個人。可以見見面嗎?”

  她十分緊張,說:“你在哪裡?”

  “我就在年的門口。”

  她想了想說:“對不起,太晚了……”

  他並不堅持:“那好吧,明天我再約你。”

  “哎……”她還想說什麼,對方已經掛了機。

  這天晚上,她的心浮躁起來。

  第二天,她和他見面了。

  他們相約在街心公園。

  他很高大,很成熟。

  她覺得買錢包的顧客中從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她覺得像做夢一樣。

  他不說謊:“以前我從來沒來過這個小城。”

  他:“我也從沒有買過什麼錢包。”

  她吃了一驚。

  他:“我是一個普通的農機車司機。我住在很遠的一個小鎮裡。”

  她:“你是怎麼得到我的紙條的?”

  他:“我有一個朋友,他開卡車經過這裡,他偶然買了你的錢包。他的孩子都幾歲了。”

  他:“我是一個孤兒,我生下來就沒有見過我的母親。”

  他:“我那個朋友覺得你和我最合適,就牽了這個線。”

  她覺得這就是命。

  他:“你跟我走吧。我那裡的天更藍。”

  這句話讓她很感動。

  終於,她對他以身相許。

  後來他果真把她娶走了。

  她跟他來到了他居住的那個小鎮。

  結婚那天夜裡,他高大的身體蜷縮成一團,鑽進她的懷抱,輕輕地說:“我要做你的兒子。”

  當時她嚇了一跳。

  後來,她越來越發現他不對勁。

  有一次,她偶然在一個隱秘的地方發現了他的幾本影集,裡面滿滿的都是他嬰兒時代的光腚照片。竟然沒有一張成人照。

  她又嚇了一跳。

  ……日久天長,她終於看清了他。

  他的外表很高大,很成熟,那是假象,其實正好相反。他的內心好像一直沒有發育,一直停留在嬰兒時代。

  她跟一個嬰兒過日子。

  她的理想被玩弄了。

  他脆弱到了極點,因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自殺了。那小小的摩擦不是夫妻之間的摩擦,而是母子之間的摩擦。

  這個女人從此一個人在小鎮生活下來,永不再嫁。

  後來張古和馮鯨就成了朋友。

  後來馮鯨告訴張古——那傳說中的女人就是連類。

  馮鯨說:她的命中有一個小人在克她。

  馮鯨說:那個和她相好的卡車司機就是當年買走她那隻神聖錢包的人。

  張古不明白,馮鯨怎麼知道那麼多?

  ……張古又懷疑馮鯨是那個算術題的傳播者,災難的擴散者。

  那個算術題毫無疑問是一句符咒。

  誰被問到,誰就會遭遇不幸。除非你再去傳播一百個人……

  一成百,百成萬……

  災難像瘟疫一般蔓延……

  26.連環殺

  次日,張古沒有上班。

  他背著所有的人給男嬰的電子信箱發去了一封電子郵件。

  他哀求男嬰放了他。

  他說: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亂說了,我再也不敢看你了……

  他要抓住最後一線生機。

  寫這封電子郵件時,張古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他擔心他接受不方便,他悄悄把卞太太家的電腦又送回去了。

  然後,他坐在電腦前眼巴巴地等待男嬰回音。

  男嬰無聲無息。

  他又給馮鯨發去了一封電子郵件。

  他說:我真的答不出你那個三減一等於幾的問題,你饒了我吧。我幫你把這個問題傳播一百個人,一萬個人,你解除我的符咒吧!……

  馮鯨也無聲無息。

  這一天過得很慢很慢。

  這一天,無望的張古想了很多古怪的問題。

  他覺得自己有些事自己永遠弄不清楚,人類永遠弄不清楚。比如,人類永遠弄不清自己最初從哪裡來,最終到哪裡去。

  空中漂浮一粒灰塵,灰塵上有無數的菌。菌永遠弄不清灰塵之外還有個房屋,房屋裡有人,有麵包,有電腦,有字典,有愛情。菌永遠弄不清房屋之外有地球,有海,有森林。菌永遠弄不清地球之外是宇宙,是無邊無際的太空……

  假設地球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粒灰塵,人類是附在灰塵上的菌,一瞬間就是人類的億萬斯年。那麼,人類永遠弄不懂,在人類科技永遠無法達到的茫茫宇宙的終極之處,是不是一個房子,房子裡是不是有什麼存在,房子之外是不是有一個承載它的更大的物體,而那物體之外是不是無窮大的空間,那物體就像漂浮的一粒灰塵,再之外……

  張古又想到生命的偶然性:自己。

  上面是父母。

  再上面,是父親的父母和母親的父母。

  再再上面,是父親的父親的父母和父親的母親的父母,是母親的父親的父母和母親的母親的父母……

  一直排上去,就是一個巨大的扇形。

  從古至今,歲月悠遠,假如那浩繁的祖先中,有一個人死於戰亂,或瘟疫,或飢餓,假如有一樁婚配出現變故……就沒有自己了。

  生命多奇妙啊。

  一個男孩被車撞死了。

  假如,他出門之前爸爸沒有叫住他,囑託他買點水果回來,他就不會死;假如他爸爸不是有一個老同學要來,他爸爸就不會要他買水果。假如他爸爸多年前沒有考上大學就不會認識那個同學。假如那個同學不是和老婆吵了架就不會坐火車到這裡來,假如他沒有丟錢老婆就不會跟他吵架,假如他不去看電影就不會丟錢,假如他不是心情不好就不會去看電影。假如他那住在外地的母親提前5分鐘趕到就會使他打消看電影的念頭,假如車不出故障他母親就不會晚那5分鐘,假如那司機前一天不是打了一夜麻將就不會不檢修車況導致第二天拋錨,假如不是鄰居找他來他就不會打麻將,假如那鄰居不是老婆回娘家了就不會找他,假如那鄰居老婆不是親弟弟病了也不會回娘家,假如那鄰居老婆的弟弟不被雨淋就不會感冒,假如他不去放風箏就不會被雨淋,假如他過生日表妹給他的禮物是別的他就不會有風箏……

  無數個假如。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聲音,都可能會改變其中一個假如。假如有一個假如不成立,男孩就不會死。可是,所有的假如一環套一環,一直到男孩死,中間沒有一個環節出現變故。

  向前看,每個人都有無數個未來和無數個結局。

  回頭看,每個人的一生都只能有一條痕跡,決不可以改變。

  這就是命運?

  ……後來,天還是黑了。

  天黑以後,張古不再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

  他開始想男嬰。

  天黑了。在張古的心裡,男嬰正縮著脖子,蹲在黑暗中的樹枝上,一雙陰冷的眼睛看著自己。他是異類,他沒有心肝,沒有腸胃,沒有大腦,沒有神經,張古怎麼樣都無法打動他。

  那隻狗再不叫了。

  人世一片寂靜。

  張古坐在電腦前。

  他看起了網上的新聞。

  花花綠綠的新聞。

  他甚至還在新浪網上看到了有關周德東創辦恐怖讀物的消息。

  人間每天都發生很多很多事。

  人間真美好。

  可是張古看見那把殺豬刀越來越近了。

  張古操作電腦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

  他不知他點擊哪裡了。

  電腦屏一下幕黑了。

  他眼看著男嬰在電腦屏幕一點點顯現。

  男嬰仍然像念經一樣平平地說:“不是三減一等於幾,是三減三等於幾,你們把提問都弄錯了……”

  ——張古聽得出,這根本不是電腦里的聲音,而是現實空間裡的聲音!

  天,電腦屏幕上的男嬰旁邊又閃出一個男嬰來!

  這個男嬰是真的!

  他一直躲在電腦後面。

  張古連跑都不會了。

  男嬰像眼科醫生一樣認認真真地看著張古的左瞳孔。

  前面說“魂飛魄散”都是形容詞,現在張古真正是“魂飛魄散”了。他傻傻地看著他。

  男嬰慢慢舉起那把殺豬刀。

  他的手小小的,白白的。

  那把殺豬刀突然插進張古左眼中……

  張古死了。

  馮鯨黃昏時分才看見張古寄給他的那封電子郵件。

  之前,他一直沒有開電腦。

  他的好朋友——那個和連類相好的卡車司機來了。

  他跟他一直在喝酒。

  後來,馮鯨看見了那封電子郵件,他就給鐵柱打了電話。

  他說:“張古寫的這封信很奇怪。”

  他說:“他可能崩潰了。”

  他說:“他可能出事了。”

  鐵柱馬上趕到了。果然。

  男嬰在張古身旁留下一張便條:下一個是你。

  鐵柱打了個冷戰。

  身後有動靜。

  鐵柱驀地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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