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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說:“怎麼了?”

  桑丫說:“我還是想要……那個大款型的爸爸!”

  爸爸輕輕打了她一巴掌,笑道:“你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桑丫一邊躲一邊笑著說:“只要他把口音改一改!”

  想起小時候的故事,桑丫心中無比溫暖。

  婁小婁還在朝前奔跑。

  迎面又走過來一個女子,也舉著一把鮮紅的雨傘。雨傘把這個女子的臉遮得嚴嚴實實,婁小婁只看見她穿著一條黑色長裙,一雙黑色高跟鞋。她一隻手舉傘,一隻手在背後藏著。

  婁小婁想從她旁邊跑過去,沒想到,她故意朝婁小婁撞過來。

  婁小婁警覺起來,朝旁邊跨了一步,想躲開這個不露臉的女子,她卻一下扔掉了雨傘,又擋在了婁小婁面前。她的一隻手還在背後藏著。

  竟然是林要要!

  婁小婁愣住了。

  林要要滿眼痛苦地望著他。

  雨水很快打濕了她的頭髮,順著那張醜陋的臉簌簌淌下來。突然,她從背後拿出一把雪亮的蒙古刀——這把蒙古刀被磨了無數次,霜刃未曾試——林要要號啕大哭地撲上來,刺向他的心窩:“婁小婁,今天我要跟你同歸於盡!”

  婁小婁驚惶地朝後退了一步,還是被刺中了左肩。他沒有感到疼。他抓住林要要的手,把刀子拔了出去。林要要的手冰涼,刀子冰涼。鮮紅的血“呼呼”冒了出來,和衣服上的雨水混雜在一起。

  他跳開一步,想躲開林要要。她再一次撲上來,一邊刺他一邊哭喊:“我們一起死!我們一起死!我們一起死!”

  路邊有人在喊:“殺人啦!——”

  婁小婁撒腿就跑。

  林要要披頭散髮,臉色紙白。她甩掉了高跟鞋,赤著雙腳,在雨水中一邊號啕一邊追上來。

  婁小婁欲哭無淚,欲喊無聲。

  他只有朝前跑。

  桑丫走得很慢。

  漫天的雨水,糙更綠了,花更紅了。

  她還在回憶爸爸。

  一次,爸爸帶桑丫上街,她耍賴說:爸爸,我累了,你抱我。

  爸爸笑著搖搖頭,說:“你都五歲了,自己走。”

  桑丫不情願地走了一段路,又說:爸爸,很快我就會長大的,那時候,我成了一個大姑娘,你想抱也抱不了了,肯定會後悔的——她小時候,我怎麼不多抱抱她呢?

  爸爸想了想,一下把她抱起來。

  婁小婁終於甩掉了林要要。

  林要要摔倒在積水的馬路上,扔掉刀子,號啕大哭。

  在雨水中,婁小婁全身都濕透了。他一邊跑一邊看了看左肩,鮮血還在流淌著。

  街上的車輛越來越多,行人越來越少。很多人在路邊的窗子裡朝外看,看一個沒有雨具的男子在孤獨奔跑。

  天上的雷漸漸少了,只是偶爾轟鳴一聲,悶悶的。

  婁小婁想起了昨夜的夢境——他穿著一雙旱冰鞋,奔向桑丫。可是他不會滑,卻怎麼都脫不下腳上的旱冰鞋。

  後來,他腳踏在了塑料娃娃身上,塑料娃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它的哭聲跟剛才的老頭太像了!難道那個夢是一種暗示?

  接下來,他遇到了一隻孤單的鴛鴦,它突然躍上半空,撕開趾間的蹼,變成利爪,抓破了婁小婁的雙眼……這隻鴛鴦就是林要要了。

  接下來還將出現一群狗衝上來咬他。

  這個暗示是什麼呢?

  婁小婁有些緊張起來。在這個時刻,他已經不怕死了,他只擔心自己被阻攔,救不了桑丫。如果可能,他甚至願意在桑丫遭雷擊的那個時間,站在死胡同的第五個拐彎處,承受那個災難。

  他一邊跑一邊注意觀察四周的情況。

  沒什麼異常。

  現在,他已經能遠遠地看到那個過街天橋了,它一邊連著浩鴻小區南門,一邊連著死胡同。

  前面有一個老頭在慢慢朝前走,他舉著一把黑傘。婁小婁對這個背影十分警惕,但是,他跑過這個老頭的時候,老頭並沒有什麼舉動。

  婁小婁剛剛鬆了一口氣,就看見前面的胡同口突然出現了七八個男子,他們呈扇形朝他包抄過來。

  這些人沒有雨具,在雨中冷冷地盯著他,逼近過來。他們有人拿著片刀,有人拿著棍子。

  婁小婁慢慢停下來。

  在這些人距離他十幾米遠的時候,他認出了一張臉——就是那個半身不遂患者的孫子!他說過:如果我爺爺從此癱瘓了,我絕不會放過你。

  婁小婁絕望了。

  毫無疑問,這些人是來尋仇的。現在,他有口不能言,更無法解釋了。

  對方人太多了,婁小婁想到,自己可能過不去這一關了。

  此時,如果他轉身朝後跑,也許還能逃脫厄運。但是,他不能退,他的桑丫在前方。

  一想到桑丫,他就像一個百米運動員聽到了發令槍,猛地沖了過去。

  那個孫子叫了一聲:“就是這個庸醫!扁他!”

  於是,那些人迎著他撲了上來。

  婁小婁用盡全身的力氣撞向了那個孫子,就像運動員沖向終點線。“咚”的一聲,那個孫子被撞出了幾米遠。衝出了一個缺口,婁小婁發瘋一樣狂奔。

  那些人卻咬牙切齒地追上來。

  其中一個人追到他的背後,舉起片刀朝他砍過來:“媽的,我讓你跑!”

  他感覺腦袋一麻,血水就順著頭髮流下來,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繼續跑。

  另一個人舉起棍子,“嘭”一聲,砸在他的腦袋上:“整死你!”

  他踉蹌了一下,並沒有倒下,繼續跑。

  又一個人跳上來抱住了他,他使出全身力氣一甩,竟然把那個人甩到了他前面,“叭嘰”一聲,摔在了地上。其他人都愣了一下,婁小婁一步跨過這個人,繼續跑。

  很快又衝上來一個人,再一次舉起片刀,砍在了他的右肩上。婁小婁的身體冰涼,他感覺到一股滾燙的液體湧出來,卻沒有轉頭看。

  他甩不掉這些人的話,很快就會被打倒。這樣想著,他瘋了一樣沖向了機動車道,跑進了快速行駛的車輛中。這些車輛紛紛驚叫著轉向,躲避他。

  這一次,那些人傻了,一個個停在了路邊,不再追趕。

  婁小婁一直在車輛中朝前跑。

  這時候,他看見了一個女孩,她身材頎長,穿著一條藍色牛仔褲,白T恤,舉著一把紅傘,走在前面的過街天橋上。她的步履緩慢而嫻靜,不像是走在雷雨中,而是在夕陽下漫步。

  他想喊她,卻發不出聲音。

  他舉起胳膊,拼命朝她揮舞,她卻看不到,繼續悠閒地朝前走。

  第四章生命突圍4陰差陽錯花都沒有下雨。

  一個犯人已經扛起爸爸的身體,走向囚車。這個犯人很高大,在他身上,爸爸的身體顯得又瘦又小。

  兩個警察跟著他,其中一個在打電話匯報情況。

  犯人說:“他死了嗎?”

  警察說:“廢話!”

  犯人說:“他的腦袋好像在動……”

  警察說:“胡扯!”

  犯人說:“他好像一直在朝北面轉……”

  警察說:“快走吧!”

  桑丫不知道。

  昨夜,她還夢見爸爸了。爸爸滿面春風,沒有一絲一毫的憔悴……婁小婁跑到死胡同口,桑丫正好走過來。

  她看到了婁小婁,一下愣住了。婁小婁臉色蒼白,身上已經被雨水和血水濕透。

  桑丫顫巍巍地說:“婁小婁,你怎麼在這裡?你受傷了!”

  婁小婁沒說話,他伸出手把桑丫攔腰抱起來,一下就扛到了肩上。桑丫的雨傘掉在了地上。

  婁小婁扛著桑丫,衝上過街天橋。

  這時候,已經快到九點了,如果他不離開大街,很可能遭遇車禍!

  桑丫問:“你要幹什麼?”

  婁小婁不言語,跑得越來越快。

  桑丫喊起來:“你怎麼了!放下我!”

  婁小婁還是不言語,他扛著桑丫衝進小區,衝進家裡的樓門,並沒有上樓,而是直接衝進了地下室。

  這裡是業主們的儲藏室,黑糊糊的。

  婁小婁把桑丫放在一個角落,然後把她緊緊抱在懷裡,眼淚嘩嘩流下來。

  桑丫掙扎著,大聲問:“婁小婁!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如果,這個時間,婁小婁不阻止桑丫,桑丫現在正好走過死胡同的第四個拐彎處,慢慢走向那個死局……婁小婁一言不發,就那樣死死抱著她,全身顫抖,淚如雨下。

  桑丫被阻止了,她的手錶還在“滴答滴答”朝前走。她央求道:“婁小婁,你放開我,我必須帶你去醫院!一會兒,你的血就流光了!”

  手錶終於走到了九點零四分。

  就在這時候,地面上突然驚雷四起,好像天下的原子彈都被引爆了!也許是婁小婁的行為違反了天道,什麼東西暴跳如雷,滿世界狂轟濫炸起來。剎那間,天崩地裂,震耳欲聾:“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桑丫嚇傻了,也緊緊地抱住了婁小婁。

  人間似乎一下就暗無天日了,地下室里黑得不見人,閃電的光從樓梯那裡一下下照進來,照亮桑丫驚惶的臉,也照亮婁小婁流淚的臉。

  雷越來越多,越來越響。

  儲藏室的鎖頭在搖晃,樓房在搖晃,地球在搖晃。

  婁小婁感覺到,雷聲越來越近了,它們好像從天空滾了下來,就在樓頂盤旋,咆哮。不,它們已經到達地下室的入口處了,“咔嚓”一聲巨響,一個很大的火球就滾了進來。

  婁小婁翻身將桑丫緊緊壓在了身下。

  帶著某種神秘使命的雷,在地下室入口處不停地轟炸。桑丫已經傻了,她在婁小婁的身下,不停地哆嗦著。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雷聲才漸漸遠去。

  雨漸漸停了。

  世界變得一片安靜。

  桑丫說:“婁小婁,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婁小婁捧起桑丫的臉,含著淚笑了一下。

  桑丫說:“你不能說話是嗎?”

  婁小婁搖了搖頭。

  桑丫說:“你是另一個婁小婁,對嗎?”

  婁小婁點了點頭。

  桑丫說:“不管你是哪個婁小婁,我知道,你是對我好的。現在,我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好像剛剛大病一場,從死亡線上爬回來。那個婁小婁是愛我的,你是救我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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