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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慈煊邊開鎖邊問:“陽關?”

  “回聖上,是嘉峪關的。”

  李慈煊把匣子打開,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摺子被浸在血里滾了一圈似的。常遇在一邊看了忍不住驚呼一聲。

  “裁紙刀。”李慈煊說。

  常遇趕緊把刀遞上去,李慈煊用刀劃開被血黏在一起的折頁。信略長,密密麻麻記錄了三位大人火併始末。李慈煊看到武峰二字,用指甲掐著字,一個一個往下仔細看,看到三人因為搶功,弄丟了人,氣得把摺子摔出八丈遠。

  “怎麼這麼多血?”李慈煊問那小太監。

  小太監說:“信使說路上遇到突厥騎兵,是死傷士兵的血。”

  李慈煊轉身開始翻前幾日收到的摺子,找得不耐煩了,把一摞推倒,掃開筆架硯台,攤在桌上一個一個翻。

  把找到的展開擺在地下,一個一個看過來,最後又把賀桂的這封間插在其間。

  李慈煊看完,自說:“寧夏與嘉峪關之間,賀桂這摺子遞出來之後,突厥攻城了。”他猛然抬頭,說:“戰報也要到了。”

  李慈煊料對了一半,次日戰報送到,突厥大軍攻破開城縣,縣內官民退至原州。另一半是,嘉峪關外也發現了突厥軍隊,關外所有治所消息被切斷,最不樂觀的情況是,嘉峪關外已被突厥控制,包括龍官寨。

  夜裡,李慈煊難以入睡,昏沉沉,腦子裡各種奇異景象奔逸,眼前出現一個背影,他不會認錯,這是霍雲山,他想喊,但是喊不出聲音,想醒又醒不來,眼睜睜看著霍雲山走入一片黃沙中。旁邊出現一個高大的黑衣人,是赦拓,嘴中叼著刀,朝他一笑,轉身朝霍雲山追去。

  李慈煊猛然掙脫,坐起身來,滿頭滿臉的大汗,他捂著臉,問:“這就是天意?”

  這就是天意。

  霍雲山向來沒有起夜的習慣,這天夜裡卻驚醒,想找個背風的山坡,往上爬了幾步,卻見山邊紅紅的,她迷迷糊糊想是東邊啊,心道還能看見日出,便再往上爬了一截,望見那團紅色遠在天邊,她被風吹得清醒了一點兒,看清那是火光----該是多大的火,這麼遠都能看見。

  霍雲山目光往回收,有幾個黑點兒在夜色若隱若現,她這些日子警覺性已經比剛出京時提高了很多,盯了他們一會兒,發現他們速度很快,馬不錯而且騎手騎術也好。此時月亮從雲里出來,瞬間把大地照得清白。霍雲山趕緊趴下,才發現在那幾騎前還有幾個人,騎兵很快追上,將他們砍殺,而後繼續前進。

  霍雲山腿軟了一軟,連滾帶爬返回馬車邊,把馬車拉到另一條路上,卸下車,翻身上馬,貼著山飛快逃去。

  她想:穿過哭哭谷,到龍官寨就安全了。

  她縱馬上坡時回望了一眼,看清了,那些人身穿突厥服飾,發現了留在那裡的馬車,朝岔路上追去。

  霍雲山大鬆一口氣,但仍不敢鬆懈。

  此時東邊已經泛白。

  霍雲山仿佛從黑夜奔跑到天明,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遠山如煙,朝霧似雲,身下的馬飛馳,像要把她送上雲端。她縱馬登上山丘,天已大亮,霧靄騰騰升起,晨光穿透薄霧,浮光掠影恰似霓裳飄虹,如夢似幻。

  霍雲山看身邊默默浮動的霧氣,如同身在夢幻仙境,遙望哭哭谷,只望見一片迷茫。

  熟悉又陌生的山谷越來越近,霧氣越重,令人驚訝的是常年嗚咽的山谷此時竟然無一絲風。

  霧中出現移動的暗影。

  霍雲山抓緊手中韁繩,拉轉馬頭,馬屁股對著那影子,隨時準備逃跑,側身去看----走來的是人,只有一個人,是個瘦高的男人。霍雲山睜大眼,看清來人是武峰,驚喜的跳下馬,朝武峰跑去。

  霍雲山在武峰面前站住了腳,她望著他的眼睛,見到他的歡喜和驚詫,然後是憤怒和痛惜,然後一個大熊抱抱住霍雲山,身體微微顫抖,激動地說:“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我以為又等不到了。太好了,你活著。”

  霍雲山說:“見到你太好了!”她的目光在他身後搜尋,只剩茫茫霧色,她極輕地問:“人呢?”

  武峰鬆開霍雲山,喜色一點點淡去,皺眉抿嘴,小心翼翼瞥了眼霍雲山,說:“沒有人。”

  “什麼?”

  武峰說:“沒有人等我們。”

  不好的預感讓霍雲山心跳加速。

  武峰面色嚴肅,把脖子上的項鍊取下來,裡面有個小小的夾層,夾層里是一張一指長三寸寬的紙條,是李慈晏親筆:“活下去,忘了我。”

  霍雲山一陣眩暈,趔趄一步,被武峰扶住。

  霍雲山抓住武峰的胳膊才能站穩,她對自己說:“不會,你騙我。”但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多淚,奔涌而出,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像個孩子一樣,哭的太兇猛,難以壓抑住抽噎。原來這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李慈晏那夜是真跟她道別的。霍雲山想到這裡,心痛難忍,又恨李慈晏死了都要苦苦欺瞞她,若是早知他已不在,何必費盡辛苦逃出來,早早死了,便能團聚。

  武峰不停地輕輕拍著她的脊背,說:“哭吧,你哭吧,姐。”霍雲山聽到武峰這聲“姐”,突然明白過來,武峰是李慈晏留給她的牽絆。所有的一切都已捨去,只剩下眼前少年,告訴她從前種種並非一場夢,她愛的,愛她的人,會一直愛著他,不會再從她生命中離去。也是這個少年,讓她不要放棄,還能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和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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