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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春羞赧,美目緊閉,只有粉面映著紅帳紅被,越發鮮艷欲滴。

  就這樣,柳湘蓮心肝兒也如被重擊。心如擂鼓,轟隆之聲,連迎春都聽見了。

  “嫂嫂真美!”柳澤莞在門外,遠遠看見,脫口而出。屋內滿堂鬨笑。

  柳湘蓮認同地點頭。迎春卻臊得不行,榛首低垂,就快要埋進胸口去。

  “請新郎新娘喝合卺酒。”

  驀地,迎春面前,便被遞上兩盞美酒。她抬手,端起,眼前柳湘蓮稍顯粗糙的手伸來,從她腕間繞過去。兩人手腕扣著手腕,成一個同心結。

  迎春感受著柳湘蓮手腕間的溫度,終於大著膽子抬頭,目光正對上柳湘蓮期待的眼神。

  二人對望著,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了那個滿懷感恩期待忐忑與狂喜的自己,同時一仰頭,酒到杯乾,將終身相許。

  等候多時的邢夫人和柳夫人快步上前,將龍鳳雙燭點亮。至此,禮成。

  許是合卺酒太過醉人,素來酒量不錯的迎春,杯酒下肚已然暈生雙頰,粉面酡紅,眸中波光瀲灩,神采懾人。

  柳湘蓮頓時看醉了。卻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可惜賓客不依,一群大老爺們湧進來,扯住柳湘蓮出外喝酒應酬去了。

  呼啦啦眾人去空,新房內只剩下迎春並繡橘、司棋兩個丫鬟。

  司棋上前來與迎春說話,迎春應答有聲,可是神思卻已不知飄到何處。迷糊間,柳澤莞奉命來給迎春送她最愛吃的點心填肚子。

  迎春茫然接下,愣愣看著繡橘一塊塊餵入她口中,心裡只覺得甜絲絲的,神魂卻似離體而出,飄飄蕩蕩地,無所依憑。

  好不容易宴席散了,柳湘蓮在眾人攙扶下歪歪扭扭走入新房。

  賓客見新郎酒醉便不再多擾,紛紛告辭。待人去盡,剛剛還腳步虛浮東倒西歪的柳湘蓮立時直起身,輕手輕腳掩上門,反身箭步竄到迎春身邊。

  迎春聞見柳湘蓮身上淡淡香味混著酒氣,飄蕩的神思瞬間歸位,五感七情全上了面,哆嗦著道:“二、二、二郎,你醉了,我、我……”

  柳湘蓮被她嬌俏模樣逗樂,一把握住她的小手,舉到唇邊,輕吻著道:“還喚我二郎嗎?娘子~”

  迎春如遭雷擊,身子抖如篩糠,結結巴巴道:“二、二郎,莫要輕、輕薄。”

  話甫出口,迎春便後悔了。昨夜鳳姐拿給她看的那些圖冊並喜婆暗暗的教誨,在在都說明今夜柳湘蓮就是要輕薄她,非輕薄她不可的。她卻還說出這種話,豈非欲蓋彌彰,欲迎還拒?

  果不其然,柳湘蓮聞言只覺下腹一陣邪火燎原而上,身子登地繃緊,握著迎春小手的力道不自覺加重。

  “嘶——”柳湘蓮忍不住抽氣。

  “疼……”迎春的手被柳湘蓮握得生疼,又抽不回來,只能低聲叫痛。

  哪知這更是火上澆油,柳湘蓮本來還算清明的雙眸此刻已是深紅一片。從來冷靜自持的人,一旦動了情,便是豺狼虎豹,洪水猛獸。

  司棋、繡橘對視一眼,悄沒聲息地退到房外。

  柳湘蓮放開迎春小手,右手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擰了一把,總算找回些許理智。

  “迎兒,我很歡喜,我平生今日最歡喜,你呢?”柳湘蓮目光灼灼盯著迎春問道。

  迎春被他突然而來的問題弄的一頭霧水,且他喚她迎兒並非娘子,略微讓她不喜。

  “我也歡喜,我比你還要歡喜。”迎春雖不知其意,還是老實回答。

  “不,我比你更歡喜。”柳湘蓮爭辯道。

  迎春剛想反駁,忽然想到自己二人洞房花燭夜良辰美景在前卻空自在這裡爭論誰更歡喜,當真可笑。

  “好好,你更歡喜。二郎,不,夫君到底想說什麼?”迎春歪頭道。

  “夫君”二字哧溜一下鑽入柳湘蓮耳中,舒坦地他通體舒泰,比晨起舞劍罷還要舒爽。

  “娘子低嫁於我,冷二感激不盡。今夜我柳湘蓮特請天地為證,日月為媒,立誓與賈迎春比翼白屋,雙飛紫閣。從此風雨不離,盛衰不棄。千秋百鍊,永世纏綿。”

  “如違此誓——”柳湘蓮話未說完,已被迎春玉手捂住嘴唇。

  “我信你!”迎春撲到他懷中,抽噎著道。

  不知是這一撲之力太大,還是冷二郎存心使壞,竟然整個人被撲倒進喜床深處。兩人滾作一處,連帶著紅帳垂下,簾幕重重盪起。

  窗外月上柳梢,屋內紅燭高燒。搖曳的燭光映著帳下錦被翻騰,剪影時而如驚濤拍岸,時而轉細水長流。更有那嚶嚶低泣,鶯鶯嬌啼,婉轉悠揚,若有若無。門外靜立的司棋、繡橘並前來聽壁腳的嬤嬤們,各個捂嘴低笑,心滿意足散去。

  自此芙蓉帳暖,春宵苦短。

  三日後,柳湘蓮帶著迎春回門。聖旨已下,賈璉辭了舊爵,反升為忠勇伯,更貴在忠勇二字。御賜府邸,自然不能閒置。賈府眾人一面忙著迎接姑太太和新姑爺,一面緊著幫賈璉張羅搬家。

  賈母見到迎春面色紅潤神清氣爽,又早得信知道迎春乃當家主母,柳湘蓮身邊別說通房姨娘,連個伺候丫頭都沒有,柳府人口簡單,夫妻二人恩愛異於常人,她沒有半點可操心處。只拉住迎春雙手問道:“夫君,可好?”

  語帶雙關,羞得迎春脖頸都紅透了。

  卻也不能不答,只得蚊蚋般哼道:“很好。”

  賈母立時笑開。到底是個實誠丫頭,不僅好,還加了個“很”字。

  家常敘完,賈母便當著全家人的面,說出了分家的決定。

  迎春詫異萬分,扭頭四顧,不僅探春姐妹不為所動,就連王夫人都面色如常,便知此事眾人早已商量妥當,只是趁此時機告知她夫妻而已。

  “不知祖母怎地突然作此打算?”這事實在突然,迎春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問道。

  “也不突然。如今聖上已除去你父親爵位,咱們再住在這榮國府便是名不正言不順。若要你二叔一家跟著搬進忠勇伯府邸也不適宜。”賈母慢悠悠道。

  迎春偷覷賈政和王夫人,見他二人都眼觀鼻鼻觀心,一時倒摸不清了。

  “而且你父親老來倒學會了享受,打算帶著你母親、幼妹南下遊玩一番。祖母老了,走不動了,就搬去和你哥哥、嫂嫂擠擠。”

  “雖說榮國府是祖宅,但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和你父親、二叔都商量好了,這宅子聖上雖不願收回,咱還是得上交。府里銀錢、物件三七分,你父親得三,你二叔得七,交割清楚,再由我出面,幫你二叔在城南置辦一處宅院。至於探春、惜春丫頭,歸我教養,婚事自有我來做主,自然嫁妝也由我來出。”

  “諸事都已請過族老見證,再無易理。”賈母目光掃過賈赦、賈政等人,鄭重道。

  “是。”賈赦、賈政起身,答道。

  迎春瞠目結舌,前世想都不敢想之事竟這般輕易便達成了?

  還是用飯前,探春偷偷找到迎春,告知了她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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